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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45)【CP完结】

他的手指有点凉,贺六爷的掌心却很烫,方伊池先抠了抠六爷握枪握出的茧子,再认真地写了个“池”字。

“嘛呢?”贺作舟摊开手掌,装模作样地瞧,仿佛真能看到字似的,“这个字写得好,换个地方再写一遍。”

方伊池连忙挺直腰背,端正态度:“在哪儿?”

贺作舟攥着他的手腕子,轻轻一拉:“心里呗。”

“六爷!”方伊池臊得面色微红,不停地扭头去看开车的万福。

“他听不见。”贺六爷睁眼说瞎话,抬手把小凤凰抱在了怀里,刚想说两句体己话,万福就惊呼着踩下了刹车。

贺作舟把方伊池往怀里狠狠一按,胳膊结结实实撞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饶是六爷这么能忍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拉下脸,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往老子车上撞?”

万福擦去一头冷汗,下车一瞧:“嗐,原来是王医生啊。”

贺作舟闻言,神情微变,将惊魂未定的小凤凰放在了车上,自个儿下车,一脸的乌云密布。

“六爷。”王浮生张开双臂,拦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贺作舟,“您让我见见方伊池。”

贺作舟站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要见我太太?”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包烟,万福迅速拿出火柴,用掌心挡着火,替六爷点上。

“王浮生,你好歹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遇上别人家的太太得避讳着?”

王浮生听了这话,神情陡然凌厉:“方伊池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人。”贺作舟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浮生,将嘴边的烟夹在指尖,缓慢地吐了口气,“我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过、摸过、玩过。”

“你……!”王浮生涨红了脸,显然听明白了贺作舟话里的意思。

贺六爷又吸了口烟:“我娶他就是因为稀罕他,没瞧不起的意思。”

“……我贺作舟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小人。”

王浮生讥笑道:“是啊,您贺六爷是个正人君子,出去打仗还能亲自安排三个男人去逗自家太太开心!”

这话说得太过了。

当初没带小凤凰走,是贺作舟心头的刺,他恨过自个儿,也怨过自个儿,但贺六爷比谁都明白,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现在待小凤凰一日比一日好。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稀罕,稀罕到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谁多看一眼都不成。

贺作舟将刚点上的烟扔了,踩在脚底下,一步一步走到王浮生面前。

王浮生硬着头皮没有退,神情却不由自主带上了慌乱。

北平城的贺六爷,上过战场打过鬼子,是实打实的煞神。

“小凤凰在车上,我懒得理你。”贺作舟从烟盒子里重新倒出一根烟,硬塞到王浮生的嘴里,逼他叼着,“再让我听见同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只要有我贺作舟在,谁也甭想拿当服务生的事侮辱方伊池。”

王浮生咬着烟屁股,气得嘴唇发抖:“贺作舟,你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安排了我接近方伊池,如今却不许我说!”

“我是要你接近他吗?”贺作舟眉毛一挑,鞋底儿重新蹍过地上熄灭的香烟,抬手粗暴地攥住了王浮生的衣领,嗓音里弥漫起怒意,“我是要你装他的熟客,看着他,护着他,别让不长眼的家伙欺负了他。”

“可平安饭店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贺作舟陡然撒手,凉凉地笑望着他,“我不在北平的这些年,你比我更了解方伊池为什么需要钱。怎么,现在反倒要拿这事儿去戳人家的脊梁骨了?”

“王浮生,你这家伙啊,忒不是个东西。”贺作舟连看都不愿意多看王浮生一眼,“是我贺作舟有眼无珠,以为你是老实巴交的厚道人,竟派了你去保护自家太太。”

“……小凤凰跟了我,你不甘心;可真要他跟你,你又嫌人家当过服务生。说真的,要不是方伊池今儿个在车上,我绝对要跟你动铁。”

“我不是。”王浮生说不过贺六爷,额角冒了几滴汗,不甘心地偷瞄贺作舟身后的车。

方伊池就在车上,若是大声说出真相,说出这些年保护他的其实是自己,方伊池会不会变心呢?

“我劝你把嘴闭上。”贺作舟只消一眼,就看穿了王浮生的心思,头也不回地向万福做了个手势。忠心耿耿的家仆立刻走了过来,拦住了王浮生的去路,贺作舟继续道:“我之前就说过,不杀你,只是谢谢你这些年帮着照看我家太太。”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成天想法子搭咕我家凤凰。”

王浮生自知斗不过贺作舟,也知道现下只要嘴一张,话未说完,就会被一枪崩了。

可他终究是不甘心:“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方伊池?瞒着他,你曾经给他找过三个熟客!”

遇上油盐不进的主,贺作舟忍不住皱起了眉。

“哈!”王浮生瞧见了六爷的神情,料定自己猜对了,“贺六爷,您为什么不说?”

“……您瞒着方伊池是为什么?”

“不就是怕他知道,您压根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个混账……”

剩下的话贺作舟懒得听,他低头把玩着皱皱巴巴的香烟盒子,撂下一句:“事不过三,我看在方伊池的面子上饶你两回,下次再让我碰上,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说完,径直上了车。

小凤凰几乎是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迫不及待地黏在了贺作舟的怀里。他瞧见了王浮生,也隐隐听见了几个词,什么“熟客”,什么“瞒着”,他心下彷徨,以为王浮生是在向贺作舟透他的底儿。

在平安饭店当过服务生的人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干过,谁会相信他干干净净?

在外人眼里,他们早就跟八大胡同里的窑姐儿没差别了。

再者,他还真有熟客,只喝茶谈心的熟客,外面那个王浮生不正是其中一位?

只是这些事儿贺作舟不提,方伊池也没解释过,他曾经以为六爷嫌他脏,闹过别扭,可如今结婚证领了,睡也睡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六爷门儿清。

然而过去的事,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方伊池不后悔为了赚钱当服务生,可他不清楚贺六爷会不会生气。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他是六爷,就算再不介意自个儿太太当过服务生,忽然撞上他的“熟客”,心里头大概也不会多顺畅。

起止是不顺畅,简直硌硬人!

方伊池有心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苦处,六爷知道;他曾经的工作,六爷也知道。解释来解释去无非那么几句话,说多了反倒像是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

于是方伊池倚在贺作舟的怀里哑巴了,垂着眼帘,细长的睫毛蒲扇似的颤动,时不时飞速地撩起眼皮瞧瞧贺作舟的神情,再重新望着低处,歪着头装乖。

贺作舟却在想另外的事。

当年派了三个人去给小凤凰充当熟客,做得不漂亮,不怪现在落下话柄给人笑话,以后也肯定是要跟方伊池说实话的。

只是现在六爷实在没心思坦白,皆因见了王浮生心里烦闷,恨不得直接飞回贺家,关上门和小凤凰一辈子待在窝里不见人。

当然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贺作舟捏着眉心烦闷了会儿,到底不会因为王浮生的几句话就产生动摇。

就算方伊池从别处听到了真相又如何?

道歉便是。

贺六爷自认行事算不上光明磊落,却也是问心无愧,当年想保护小凤凰的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方法出了问题。

要是方伊池不接受,那就慢慢来,他不怕方伊池生气,只怕方伊池不在自己身边。

只要凤凰不去寻别的窝,他这根梧桐枝儿就能继续嘚瑟。

…………

路上出了这么个岔子,平白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他俩想着事情,谁都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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