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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124)

厉寒江转身就走,头都没回:“他假若一对一打败你,你就准备好了缴械投降?……好,我等着看。”

这片狂野的大陆上,最原始而残酷的弱肉强食生命轮回,就是这样。年轻的小公狮被父亲逐出狮群,被迫顽强自立,眼前就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悄无生息死在荒野,要么铁血征战,有朝一日王者归来……裴组长假若连你小子都收拾不了,就别回来见家乡父老了。

……

仅有几片街区相隔,另一片低矮的民房。

一栋斜顶楼房的阁楼里堆满杂货,常年没有住户,也藏进了一双人。

眼前一方矮桌,堆满各种颜色的电线、电极管、零件配件,以及自配的简陋的“临时电台”,裴逸鼓捣了三个小时终于放弃,自怨自艾地扑倒在桌上:唉……

六处鼎鼎大名的裴组长,终于沮丧地承认自己是个离不开后勤技术支援的低智商的领导。

这会儿才知道他的向日葵小甜心有多么重要,居家旅行必备,人生不可或缺!以后谁再敢嘲笑他的小甜心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打不能杀还是个找不着对象的蠢宅男,他就替范小花把对方打出一地屎尿来!

万里之遥的大后方,他亲爱的战友范小花同志,关了一天禁闭之后,此时被下放到北戴河海滨农场度假去了。

上司又怕这孩子偷偷摸摸跑掉,脚腕上强制装了电子定位器,不许迈出大院门。

范高委屈地呐喊:老子忒么不是强奸犯的待遇为啥给我装电子脚镣嘛。

他当时被关禁闭,主要也是交代“错误”。陈焕指着他鼻子大骂:“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你以为你很讲义气帮了你们组长?小裴在境外假若有危险怎么办,怎么办,蠢货!”

范高垂头丧气地:“可是陈处长您也不应该配合总部那帮更蠢的蠢货,跑到新德里抓我们组长嘛……”

“没有人真要抓他,是为保护他安全!”陈焕用肉拳头砸了禁闭室的墙壁,“外面流浪的‘孤狼’很多,都等着叼他的肉、想要吃了他,我们能怎么办?”

陈焕突然猛醒:“你小子怎么收到消息?你窃听我的频道了?”

范高肩膀一哆嗦,哎呦妈呀。

陈焕沮丧得用手戳范高的脑门:“你可真有本事,平常出任务干正事,怎么没这么厉害啊?”

范高嘟囔:“我平时也可厉害了么。”

连南钰沉着脸进来,把陈焕叫到门外商量了几句:“别骂太狠,人以后还要用,不能伤了人心……都骂得跑了或者退了,咱俩手底下还有人干活儿嘛?”

陈副处快要吐血,嚷嚷着把这孩子关禁闭反省,并且没收身边所有电子设备和联络工具。如今,不止上面那一拨前辈老人儿不服从辖制,底下这帮孩子都不服他的管,屡屡受到挑衅让他脸面受挫。

范高委屈巴巴地,“给留个pad打游戏行吗?”“留个硬盘看电影成吗不用联网的”……

陈焕说:“一个都不给你留,下放到北戴河农场,强制义务劳动100小时!”

……

裴逸如今确实极度依赖,也只能依赖,在看不见的某个地方埋伏的A组“编外组员”,那位死活都不给他吭一声的隐形黑客。

不然,他连冷枭跑哪去了他都找不着。

虚空里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替他接通了A组的电波,通话畅通的一刹那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夜深人静,再次回想,皮肤上仍有一层悸动。他知道是谁做的,猜也猜得到,只是心理上不想轻易承认。这样的事情再次、屡次发生,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旁敲侧击向他佐证:对,就是那个男人,据说与你有斩不断血缘联系的男人。

是父亲大人吗?

少年时代直至长大成人,已经习惯在寂寞森林的深处,练就一身钢筋铁骨,有尊严地独行。突然硬塞给他一个“血缘”,确实难以接受。都快三十岁了,我现在还需要这个么?

更何况是那位做了西西里岛老船王乘龙快婿、随后继承大笔遗产、搂着洋妞在眼前招摇过市的男人。当初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这人在哪里?

……

月光胜雪,照进阁楼小窗,洒在一块破旧床垫上。

月光也照在裴逸静伏的身躯上,一双腿显得修长。轻微的动作、压抑的叹息以及床单上聚集起的褶皱,都暴露了内心的彷徨和纠结。

他伸手往墙角的背包摸去,从里面掏出椭圆形的玩具……

这玩意儿就是他用得最熟练的电子产品,其它的他一概都不擅长。念大学时就没好好学知识,再后来,后来也没好好学,因为他的老师楚珣也不是搞技术设备的。楚总明明就是靠天赋吃饭的,教出来的徒弟什么德性就自求多福吧!

沉浸在麻木不仁的欢愉之间,饮鸩止渴。明明做的是这事,眼前不停掠过的却是许多熟悉的人影,那波利的酒吧里,群魔乱影之间,黑色皮裤,男人深沉的眼,还有威尼斯水城中幽闭的街道,陡峭的高墙之上,斑斑点点的血痕……

啊——

最后撞进他眼膜的就是江瀚的脸,在那波利酒店,咫尺之遥,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盯着他……裴逸抓住床单,撕出皱痕,心情崩溃一般,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猝不及防之时有人突然闯入阁楼,一双大手钳住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床垫上。

裴逸拼命回过头去,望见他最熟悉的男人的眼。炙热的呼吸罩住他的嘴唇,也很心疼地吻住了他。

章绍池再吻他的耳朵,他的后颈,很温存地,让他逐渐放松身体。

身体里低频的颤音不停,章总一定听到了,一怔:“那玩意儿好用么?”

“不好用。”裴逸闭眼哼了一句大实话,睫毛就湿了。

男人没嘲笑他这种见不得人的癖好,没有想要伤他自尊,而是将他翻转过来……

两人耳鬓厮磨大力爱抚的时候裴逸以眼神提醒:耳机频道,通的。

提醒得太及时了。章总一激灵,从裴组长怀里拔出头来:那个人听得见?

废话,当然听得见,如果对方接通了频道。裴逸打个眼色。

章绍池小声骂了一句,耳朵发烫,头一回在床上觉着没地方躲了,老司机首次遭遇这样无地自容的尴尬。

两人完全是用眼神和口型交流,都不敢出声。章绍池:在那波利那间酒吧,你坐在我大腿上。

裴逸:对,我给你跳了lap dance,他就在你身边安稳地坐着,盯着咱俩折腾。

章绍池:卧槽,幸亏当时没有扒你衣服……我好像帮你穿上衣服来着?他不会那时就特想弄死我?

裴逸:你幸亏是帮我穿上,没把我扒光了。

章绍池:那老家伙得扒我皮吧!

裴逸:是他给你“点”的我,当时就是试探你会怎么做。

章绍池:…………

章总就在内心吐槽和大骂陈焕,老子为什么要跑去南欧找那位江老板以做生意为幌子探听情报?蠢透了。这种事通常怎么讽刺?鲁班门前凿斧子,关公面前耍大刀吧。

在六处的前任金牌特工眼皮底下做妖,江老板放了他一条生路,真是他的造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那位心思叵测、老奸巨猾的人物。

频道里突然淌过电流声。

俩人“噌”得坐直,系好衣裤,好像这间阁楼里有大灯泡和摄像头照着他们呢。

频道里陌生的熟人,看来根本不关心他俩刚才在破床垫上搞“二人转”的事实,连线了裴组长的设备,陆续发来一堆文字文件,资料共享。

六处内部组员的部分机密资料,“编外组员”又不知从哪黑来的,很痛快地甩给他一个T的压缩包。

裴逸一目十行:“之前把冷枭这人都扒遍了。从进入六处的特训营之后,再到一线,中亚,远东,长期驻扎伊斯坦布尔和莫斯科这些年的任务和经历,我都扒过。”

耳机里,对方手指轻戳出“砰”一声,回应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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