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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184)

藏哪了?你身上到底带“东西”没有啊?

他希望同伴携带了有用的东西,却又不希望那些电子设备装在章总身上。他想拿过来。

那些联络设备会被毒贩察觉的,你现在太危险了。

……

那头老虎,就横卧在庭院正中,发呆,消食,听着厅堂内时不时传来的“噼里啪啦”声响。

打麻将的几位大佬各有盘算,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闷头甩牌,吃,碰,摸,纯属就是耗时间。

章绍池望着院子里,嘴唇一动,口里发出逗马逗狗或者逗猫的一声弹舌音:过来伺候?

老虎也回视章总,没动窝。

大约也察觉到这位大佬气场强大,有些忌惮,于是决定就不上桌捣乱了,麻将牌又不好吃。

裴逸在牌桌上一心多用,用两枚精致的小指甲锉,修他的手指甲,再顺手给章总和冒爷都点了炮。

反正这张桌上他想赢谁就赢谁,想让谁赢谁就能赢。其余事情他学艺不精,赌术还是不错的,因为他师父楚珣当年,据说也没多大本事,就特别会打牌。

裴逸捋着完美的手指,从容地进行属于他的战斗准备。眼角余光中,黑衣长发的飘逸身影终于出现在庭院尽头,双象石雕的拱门下。

来了。

傍晚夕阳斜映,血日梢头。

这幅优美如画的情景,让在场许多人再一次惊叹了。什么“丰神俊朗”“波澜壮阔”之类用来形容大场面的词汇,秒得渣都不剩。

雷魄也没什么凶神恶煞的表情,脚不沾地,好像漂进来的。前有猛虎,身后是好几支战战兢兢抖动的枪管。

说不好是被吴廷冒派人请来,还是被枪口逼着来的。

雷魄无声地扫视,迅速就找到裴组长,视线相碰,一道柔光。孤高冷傲的神色间有旁人不会察觉的忧虑……前辈是过来救我的?

裴逸轻咬下唇,嘴角翘出敏捷的笑容,疼着的屁股迅速挪出位置:“干爸,您坐,您上庄。”

雷魄盯着他,干爸爸想抽你啊。

章绍池“哼”着甩出一张牌。

吴廷冒不动声色:“碰。”

“啊,我们章总要输了,我也不玩儿啦。”裴逸哎呦了一声,“干爸您替我来?”

牌桌上那位密支那副厅长让位了,几枚骨牌被甩到地上:“老子不玩儿了,受够了,不让走我就去睡觉,你们乐呵吧!”

吴廷冒顺势就拉住裴逸手腕,扣住。手掌触感绵软,一看就保养细腻:“那你就不必下桌啦,继续来?”

裴逸笑得很俊:“好,冒爷有兴致,我奉陪。”

……

院落风光无限,一座富丽堂皇的囚笼。只有那头孟加拉虎是自由的,偶尔起来溜达,时不时发出两声低沉啸叫,把一群马仔吓退至很远。

毒王不打,不杀,不逼供,也不抓捕,就来一招很轻松的软禁,吃喝玩乐好好招待着。而百里之外的押货车队,或许已经暗中出发,沿着既定路径前往秘密地点,与卖家交易了。

谁想现在离开?谁敢走谁就是内奸。

裴逸也不想走了,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好像在老虎面前夹着尾巴逃跑的食草动物。不,这张牌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是软弱可欺的食草动物,没一个善茬。

打牌?哼。雷魄的眼闪都不闪一下,吃碰摸都飞快,手指从桌上划过,好像能摸出来,翻扣的牌面都是什么。

章总傲气地推牌:“老子和了。”

雷魄同时推牌:“自摸。”

章绍池瞪着对面那位:“……”

他要是不和,雷组长绝对也不和,专等着他推牌然后下他的威风。手底下一定在出老千,故意的,用心险恶还争风吃醋呢。这就是号称裴组长的蓝波斯瑞No. 3爸爸,他章总的三号岳父!

吴廷冒面皮微颤:“唉呀两位贵人,和气生财嘛。”

裴逸捂脸苦笑,赶忙嘴甜抹蜜地奉承一句:“干爸您真厉害,干爸爸吉祥。”

章总攥着小裴点炮给他的“幺鸡”生闷气,而雷魄冷笑着甩出自摸的一对“东风”。

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饼字条字东风红中,重重交叠影影绰绰……雷魄是明知这张桌上有人扮猪吃老虎,却又不能当着毒王的面儿戳穿身边精明透顶的这一张俊脸,无事生非的一副巧嘴。

小裴在琢磨什么,他内心明镜儿。但是,他对他师哥厉寒江亲口保证,“我不会让小裴出事,我来护着他”……这厚脸皮的妖精,现在吃定他了。

章绍池欠身咬了裴逸的耳垂:“我不厉害么?”

裴逸笑得很没羞:“干爸有这招妙手空空,牌桌上所向无敌。你跟他不一样,你在床上厉害,你就在我身上最威风了。”

悬崖火海之上走一条钢丝,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裴逸垂下眼皮继续扯桌布玩儿,毒贩与马仔的视线焦点从始至终都落在他的身上,他非常清楚。

他自己就是这座大厅里,密支那这座酒店中,唯一一个新来的,唯一的“生脸”。

他一定是内奸。

吴廷冒一定也心知肚明,留的就是他。毒王今日绝不会放掉最可疑的对象离开这座古堡庭院。

只是他此时身边有两座强大的靠山,左手位坐着章老板,右手边坐着雷组长。这两个男人表面剑拔弩张,其实都在拼命地保护他!

所以冒爷投鼠忌器,掀桌翻脸是下下策。交火混战就是两败俱伤啊,多么不划算,有命活才能有钱赚。

今晚,在这间屋,谁能两腿儿走着出去,谁横躺着出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麻将桌在晚饭开席时撤掉了,吴廷冒崇佛敬佛,为宾客们奉上素食斋饭。

这间庭院内,唯一一道荤菜是地上的一大扇肥羊,老虎津津有味地啃着羊腿,不停发出“咂巴咂巴”的唇舌音……

一屋子被软禁的大佬,气势全都怂了,谁也不敢反抗,默不吭声地吃斋。有人肩膀微抖念念有词,可能是在给自己诵经提前超度。

吴廷冒打牌输了不少钱呢,老家伙牌技一般,输得痛快。

牌桌上都让雷组长和章总轮番地赢,而裴逸就是给这两位臭脸的家伙频繁点炮,赚庄家主人的银子。

章绍池吃罢,用雪白的餐布擦拭嘴唇:“冒叔这两天清闲,都不用进城、出山吗?”

“未到时候。”吴廷冒淡淡一笑,“年纪大了,如今不会再亲自翻山越岭地挣饭碗,都让年轻人去办事吧。”

大堂供上佛龛,点上香炉,浓郁的檀香气味斥鼻,光线昏暗。

吴廷冒脸骤然塌下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今天,是我儿的祭日。”

裴逸目光游移。

今天。

他身边两个男人纹丝未动。吴廷冒的视线就缓缓扫过他们几人,要从他们每人脸上剜出大白的真相,扫视大厅所有鸦默雀静的面孔。

“啊?这事我们确实不知,冒爷您节哀啊。”密支那副厅长假作关怀的奉承了一句。

“也有好些年了,我的爱儿早就不在了,我唯一的儿子……”吴廷冒瞬间陷入极度哀痛,再凶残的老虎也还是爱惜血脉,“他是被人打死的,我到现在还都不确定,打死他的人究竟是哪个……我亲手在山岭上埋葬了他啊,啊,啊—— ”

密林间不时传来枭声,很像哭灵,动静真挺吓人。

伤心的老父从胸腔中发出空洞的哀鸣,呜呜咽咽,在空旷的厅堂久久回荡。

人这种动物最是自私自利。罪恶的罂粟让无数人倾家荡产,甚至血腥拼杀毙命街头陋巷,害死别人家儿子赚到这些不义之财。唯独自家孩子做了短命鬼,才终于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节哀。”章绍池冷冷的,“希望早日击毙背后的元凶巨恶。”

雷魄干脆就哼了一声。死一个小猢狲与我们的高岭之花雷组长有何相干?活该。

“真是人间惨剧啊。”裴逸嘟囔着补刀,“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断子绝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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