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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宠卿卿(73)

此时已是深秋,天意微凉。想起盛夏时在湖心亭中对酌,恍如隔世般悠远。

祁昶不说话,苏霓锦便也不说话,两人在桥上就那么痴痴的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祁昶主动开口:

“做我的太子妃没你想的那么不好。”

苏霓锦一愣,然后懵懂着点了点头:“啊?哦。”

祁昶回头看向她,见她的头恨不得要低到胸口,哪里还有半分在翠蕊宫里嚣张自信,大放异彩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喊了声:

“喂。”

这是祁昶第一次没有喊她‘苏小姐’或‘苏公子’,直接用‘喂’来称呼,没什么礼貌,却略显亲近。

苏霓锦抬头,对上祁昶似笑非笑的目光,祁昶抬起手指给她指了个方向,是东宫主殿的方向,只听祁昶说道:

“我,大祁太子,祁昶。今年二十有一,未娶正妻,未纳妾室,近身伺候之人大多为太监,身边连宫娥都不多见。我三岁开蒙,五岁读诗,七岁习武,至今算是文武双全,十六岁去边关,泥地里滚过,沙堆里钻过,十七岁上阵为先锋杀敌,立过军功,自问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

祁昶如数家珍般向苏霓锦介绍他自己,晚霞之下,微风吹拂,他面容真挚,语气诚恳,像是要把他的生平全都说给苏霓锦听似的。

其实不必他自己介绍,祁昶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所有人交口相赞,‘优秀’的代名词。

正因为知道祁昶优秀,所以苏霓锦才更忐忑,更觉得一切不真实。

“我说了这么多,你没什么想表达的?”

祁昶见苏霓锦还是不发一言,又问。

“我知道。”苏霓锦回:“听不少人说过。”

祁昶笑:“没听我自己说过吧。”

“嗯。”苏霓锦点头。

“所以,像本太子这么洁身自好又品行端正的夫婿,是很多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呢?”

这是祁昶如今最想不通的一点。

他是太子,不管是名声还是品行都很好,姑娘嫁郎君,图的不就是夫君卓绝,一世安稳嘛。然而这只小狐狸却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不高兴。”苏霓锦咕哝了一句,然后就像是掩饰真正的情绪般,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祁昶那边都没反应,苏霓锦不得不再次抬头,与他深邃的目光对撞了个正着。被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苏霓锦有点心虚,她本不是扭捏之人,干脆把心一横,说出了实话:

“是。我是有点不高兴。你是太子又如何,你优秀又如何,这都不是我必须高高兴兴嫁给你的理由啊。我虽然出身一般,但我这个人本身也不差呀,我也很优秀的,我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苏霓锦说完这些就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大概是因为祁昶的坦诚吧,她不想用虚伪的话来应对祁昶对她的坦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祁昶若有所思道。

苏霓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触怒他,但想着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你我见面才几回,我对你也不过就是听说,实际并未有过多少交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祁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面临了人生危机,就算是当年上战场当先锋,帝君的刀剑迎面砍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茫然。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敬畏他,推举他,甚至盲目的崇拜他,而祁昶自问确实做到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子。

在今天之前他都觉得,小狐狸会很高兴能嫁给他,因为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他好像还是忽略了小狐狸的感受。

他甚至没有想过,小狐狸会不愿意。

几面之缘而已,谈何携手一生。

这句话让祁昶无法否认,并且,小狐狸口中的‘几面之缘’,还都是祁昶单方面的欣赏,他都没有在告诉她身份之后,与她重新交往过,小狐狸一直以为他是罗时,祁昶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苏霓锦鼓起勇气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祁昶没什么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他还是没反应,苏霓锦心道:完了完了,她肯定把人气死了。

堂堂一国太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人家没让你做个妾都是你家祖上烧高香了,做正妻你还嫌好嫌坏,矫情的要死。

苏霓锦有信心和能力,独立过好生活。可是那也是在不伤害她家人的前提之下。

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全家都发配到边疆去啃草皮?脑中想象那个场景,苏霓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知道现在收回那些矫情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第四十九章

两盏茶的时间后, 苏霓锦重新回到了出宫的马车。

她还是懵的,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在东宫的拱桥上, 祁昶和她说话时的情景。

苏霓锦和祁昶说:“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本以为这句话会触怒祁昶, 但让苏霓锦感到意外的是, 祁昶并没有生气, 而是说:

“有些道理, 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就命人送苏霓锦出宫了, 可苏霓锦想了一路, 都没有想明白祁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

搞不懂。但看样子,祁昶肯定没有生气就是了。

马车一路颠儿回了家, 宫里出了结果以后, 就派人传信到了苏家, 苏轸,沈氏和苏佑宁, 三人全都在厅里等着苏霓锦回来。

苏霓锦被他们簇拥着进门, 跟着她一起进门的还有宫中的赏赐和圣旨, 一家人又在园子里郑重其事的迎下圣旨,直到传旨公公离开,苏轸才将圣旨卷起,让苏佑宁拿着,待会儿还要去祠堂上香供起。

现在得先问问苏霓锦今日宫中的事情,因为宫中传旨之后, 苏轸他们一直在等苏霓锦回家,可等等不回来,等等还不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霓锦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他们听:

“……祁昶……呃,太子殿下把我写的字画换走了,我才得以入殿选,谁料苏黛云四选的时候就在我旁边,亲眼看见过我写的字,便在陛下面前告发我作弊,当时情况惊险万分,若我不会仿字的话,只怕今天就回不来了。”

沈氏听的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她怎么如此,也不想想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作弊,定是有人背后所为,她不深思熟虑便加以告发,全然不顾我们一家性命。”

这是沈氏最气的地方。

他们虽然也姓苏,出自国公府,可他们却从未收到国公府的任何帮助,还在她嫁来之初,就以那莫名其妙的理由,让她变卖了赖以生存的铺子,让他们前些年过的苦不堪言,老爷想要打点走动一下,都得省吃俭用。老爷拼了命的考功名,不就是为了争口气活下去嘛。

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要这般作践打压,见不得人半点好。

上回女儿被他们骗去国公府,险些被宁氏给卖了,那件事还没算账,今日宫中又施毒手,若是他们一家被定了罪,欺君罔上,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一笔写不出两个‘苏’,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如此害人!

“好在绵儿有此技能,算是有惊无险。从今往后,再不必搭理那边。反正早已分家,往年我稍微念及兄弟情分,哼,以后嘛……有我没他,休想再从我手上得到半分便宜。”

苏轸一拍茶几,如是冷道。

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袭爵为国公,但到底空有其名,有些事情,他应承了别人,但到头来也都会推到他身上,苏轸念及骨肉情谊,能帮的基本上都帮了,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帮人,他们害人,帮来帮去还帮出了一窝忘恩负义之人。可恼!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