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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印钞机女友(30)

应该是熟人吧?

但出庭后好像就闹崩了。

车,边斜是会开的。

只不过开得不多,加上车上不止有自己,所以格外小心。

程白搭着眼帘,路上还跟曾念平说上一两句话。

如果边斜不是先前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听到程白说出那一番话,又注意到她先前手指微颤的细节,只怕也不会觉得此刻的程白和往日的程白有任何差别。

然而一旦知道,再听她无比正常地说话,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程白就像是一个谜。

一无所知的时候,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若偶然窥知了某一点蛛丝马迹,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得更深。

边斜一路没插话,心里想法乱转。

医院距离法院有一段路。

车从黄昏穿行到了夜晚,冬日的白昼已经变得很短,不过半个小时,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到医院,曾念平就下了车。

因为这些日来总是以泪洗面,他一双眼都变得更浑浊了,满面都是岁月风霜雕琢的皱纹,一身寒酸的穿着披着城市繁华的灯火,反倒越显得格格不入,佝偻伛偻。

程白也下了车,陪他到了医院门口。

边斜在车里等着,只看见曾念平说了什么,深深地向程白弯下腰鞠了一躬,才走进医院。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的人来来往往还不少。

有的人穿得更光鲜,有的人却平平无奇。

曾念平走进去后,那总是不大能直得起腰的背影,很快就跟其他人混在了一起,找寻不到了。

程白这时候才走回来。

她重新拉开门的瞬间,有冷风灌了进来,但很快又随着车门关上被阻断在外。

外面灯火辉煌,街道上车水马龙。

但车里却一片安静。

这么衬着,倒有一种奇怪的冷清。

边斜还握着方向盘,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一下想起了自己在病房里捡到的那张小票,又想起褚贤文说曾青的手术费已经交齐的事情,就思量了起来:“明明是等着打完官司保险公司赔钱,可现在手术费忽然就凑齐了。程律,你说曾大爷这钱哪儿来的?”

程白靠在车座里,闭着眼睛,道:“没问,也跟我没关系。手术做了,成功了就好。”

是吗?

边斜不由打量着她,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再转念一想曾念平遇到的事,又觉得复杂。

世上像曾念平这样的才是大多数。

也许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没存下多少钱来,在城市的边缘生存着,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

过得怎么样,全看老天爷。

也许一辈子自己与家人无病无灾,就这么幸运地过去了;又或许忽然一场病疾来袭,跟台风一样,摧枯拉朽,眨眼就能毁灭用艰辛和汗水换来的平静。

曾青只能算是手术成功了而已。

术后恢复要钱。

住院要钱。

复查要钱。

眼下不过才算是迈过了一道坎儿,而现实所给予的重压与苦痛从来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和善的假面,盘旋在柴米油盐里。

边斜把车开出医院,重新上路,道:“他们这样,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往后活下去,好像才是真正的痛苦。”

程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浓长的眼睫垂覆在下眼睑上,没有睁开眼,只道:“可不活着,哪里有什么希望?”

这话说得十分冷淡。

边斜忍不住转头望着她。

程白却忽然问他:“你跟高书朋之前关系很好?”

“算挺好的吧,高中时候就认识了。”

突然跳转话题,边斜差点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又觉得程白问自这个问题,有点别的意思。

他想起她跟那个伍琴来。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前阵子不都劝我了吗?人总是在变的,大家所处的环境不同,做出的选择也就不同,想法观念都在慢慢改变。我是觉得三观都不同了,要做真朋友肯定很难。所以,散就散了呗,没什么可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这一辈子,不就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吗?”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

程白听着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发现边斜真的是个很敏锐又很感性的人。

于是问他:“你们当作家的都这么细腻有洞察力吗?”

其实有些话是真的不用说开的。

程白听得懂边斜这话是宽慰谁,边斜也听得懂程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听她笑,就放心了一点。

当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轻哼一声:“作家么,就得有眼力见儿。不过可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个洞察力的。”

哦。

懂了。

顶级作家的“含蓄”自夸。

程白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道:“也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样的脸皮的。”

“……”

所以这一路上担心她是做鸡毛啊!这嘲讽他不还挺来劲儿的吗?

边斜忍了忍,才压下了反驳的冲动。

当下用力握住方向盘,他露出标准的假笑:“今天我高兴,不跟你计较。”

程白便打量他。

平心而论,边斜是真的能靠脸吃饭的。

但他的一双眼睛跟她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东西,有的人阴沉,有的人市侩,有的人天真,有的人沉重。可边斜的这双眼睛,却很纯粹。

是心里没有坏想法,举止上也不端架子。

有时让人觉得这是个很难伺候的祖宗,口是心非不自觉,不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挂着个偶像包袱,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又特别扔得下节操。

哪儿哪儿都跟别人不一样。

可不能说这人不成熟。

就四合娱乐那一回,就能看出这人其实很有担当。

刚才接她车钥匙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有一点犹豫,但下一刻就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没问伍琴的事。

但在她问高书朋的时候,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不得不承认,周异看人的眼光真的从来不差。

程白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点,忽然冒出点想法来,于是饶有兴趣地揭穿了他:“你其实没有驾照吧?”

操!

边斜哪儿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差点吓得把方向盘都甩了出去,一脚急刹停在了路边!

然后才转头来看着她。

程白这一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了,好半晌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真当我是瞎吗?一路上过来,你开着我车,压了三回斑马线……”

压完了还要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一眼。

简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只是路上心情不好,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搭理他罢了。毕竟车开得虽然烂,但总归够小心,不至于出事。

边斜却觉得自己难得做了一回不遵纪守法的坏事,还被人抓了个正着,面子上挂不住,看她还笑,就恨得牙痒:“谁说没驾照?过期驾照也是驾照好吗!”

“过期多久了呀?”

程白从一旁的盒子里摸出了块薄荷糖,咬了一口,眉梢一挑,淡淡问他。

“这个……”边斜想了一下车管所通知自己去换证是哪年,算了算,道,“顶多也就过期了两三年吧。”

两三年……

程白没话说了。

这人简直是那种传说中的“宝藏男孩”,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你知不知道,两年不去换证,驾照就作废了?”

还有这种事吗?

哦。

那作废就作废了嘛!

“反正我也不开车。”他说这话的时候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半点也不心虚地忽略了自己车库里那几台掉灰的法拉利,信誓旦旦地道,“我平时出门都是打车坐地铁的,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奢侈铺张还要开个豪车的人!多破坏环境啊,而且还不方便。上海的路,十分钟能堵上一个钟头,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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