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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印钞机女友(9)

“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程白笑了一下,“谁刚出来工作的时候不是愣头青呢?那时候咱们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总归你们老总也没一下把她提成总监的意思,那就是还认可你能力,你别为这事儿上火。”

“行啦行啦,就知道你会安慰人!”

伍琴听她这话,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展颜一笑。

当年宿舍里,程白的性情就是最好的。

不急不躁,冷静克制,遇到事情永远有备选的解决方法。你激她她不生气,你骂她她也不动怒,脑子转得还比别人快上几圈,更不用说长得好看,家境还好了。

当年多少人追她啊?

宿舍门缝里总是插满了塞进来的情书。

可真嫉妒死个人。

直到毕业后一年多,听说程白父亲做生意出了问题,跟人打官司,结果公司破产,家业倒闭,程白终于不再是什么白富美了,所有人的嫉妒这才得到了几分平衡。

甚至有些可怜起她来。

因为这桩官司,是程白自己打的,可最后输了。

过没半年,母亲就与父亲离了婚,跟人去了国外;父亲则在病痛中离开人世,到死也没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公司。

没人知道那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奔忙,谁也没有停下来的资格,更没有能够帮助谁的能力。所以即便知道,也不过只能送去几句无用的宽慰。

等忽然有一天,她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已经是个知名律师了。

校友群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千万别觉得自己苦,要觉得自己苦了就看看程白。日子这么难不也熬过去了没上吊吗?老老实实搬砖吧,总有一天会好的。

所有朋友都十分默契地从来不问程白那段时间的事,程白自己也从来不提。

更不用说现在了。

年初那件事伍琴也有所耳闻,只觉得不比程白家里那件事小,便避开了这话题。

两人点完了菜。

等菜的时候,伍琴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工作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都给程白讲了一遍。

保险公司里什么事都能遇到。

最多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骗保方式。

“说起来都要笑死。”

“前阵我们公司遇到个老东西,太极品了,前年在我们这里买了交强险,今年起重机出了事,来找公司。结果调查下来,是他自己在起重机上动了手脚。”

“公司当然不给赔啊。”

“理赔那边出了拒赔通知,他就来我们公司哭上了,穿得也土,跟桥下老乞丐差不多。死活说自己动了手脚,但还没来得及做就出事了。还卖惨。”

“你知道说什么吗?”

“说自己儿子在医院里躺着,等这笔钱做手术呢。”

伍琴说着,已经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端了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嘲道:“在保险公司做久了,真是什么无赖老流氓都能碰上!”

程白手指搭在杯沿上,指尖顿了顿。

她唇线微抿,抬眸注视着伍琴,看似不经意地问她:“你今天加班,就是因为这事儿吗?”

“是啊。理赔那边烦了他闹事,问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想看看能不能找合作的律所告他。”伍琴撇了撇嘴,“再加上那小绿茶在老总那边显能耐,这事儿我要解决不了,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那万一这个人没撒谎呢?”

程白垂眸,声音依旧平淡。

伍琴摇头:“那不可能,这种事见得太多了。说什么儿子躺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缺钱不知道先找人借吗?再说就算他不骗保,这事儿也没办法赔他。他买的是交强险,得是机动车交通事故我们才赔。他一台起重机,在工地上出的事,压根儿没在这范畴。”

《保险法》就这么定的,交通事故,首先你得发生在交通道路上,建筑工地怎么能算是“道路”呢?

程白听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换了别的话题。

大约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不顺心的原因,伍琴总是在抱怨,程白便安静地在一旁坐着,听着她说话,偶尔宽慰两句。

酒喝了两杯,脸便跟着烫了几分。

但程白也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上海的秋天比北京还要冷些,凉凉的空气撞在颊边、耳垂,便微微泛了红。

餐厅里挺暗。

她往后仰在沙发里,一张瓷白的精致脸容染上几分昏黄的暖光,神情也有些模糊起来。

对面的伍琴支了胳膊,一手撑着脸看她:“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有心事,兴致不怎么高呢?”

程白答道:“也不算,就是遇到件不好决断的事。”

伍琴便笑:“我记得你不是天秤座吧,怎么也选择困难?我这人不纠结,你说,我来帮你决定!”

修长的手指把空了的酒杯转了一圈,酒液滴在了餐巾纸上,染开了几分酒渍,程白看了片刻,才抬眸,认真地看着伍琴:“是工作上的一件公事。本来也没什么,但如果做了,一位我并不想伤害的朋友可能难以接受。所以在想,要不要做,或者做之前要不要先告诉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工作重要啊。”

伍琴简直不明白她,怎么这都需要犹豫。

“如果是我,直接做了再说。都是朋友了,有什么难以接受的?皇帝还要吃饭过日子呢,赚钱是第一位的。本来就是公事,你朋友要不能接受,不能理解,那说明这人根本不配当你朋友。”

“……”

程白望她很久,才有些复杂地慢慢一笑。

“你说得好像也对。”

第8章 寂静的微信群

跟伍琴吃完饭,两人就散了。

时间八点半。

程白开车回去。她现在在上海的住所,是前两年买下的。在黄浦江边某个高档住宅小区里,使用面积一百八十多平米,单看价格算得上是“豪宅”了。

只是在程白打开门时,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寻常居所应该有的人气儿。

除了客厅隔断处那一只养在缸里的乌龟。

小孩儿巴掌大。

背上都是绿的。

正趴在缸里的石头上,闭着眼睛。

早上去律所的时候,忘了关窗。

现在秋夜的凉风就从外面阳台上进来,吹得她先前放在茶几上的很多案卷资料都落在了地上。

程白没管它们。

也没开灯。

繁华城市的灯光会照得夜晚的云层发亮,继而照亮她的客厅。

电视墙贴满银色的花纹,地摊上干净的一片,木酒柜上陈列着十几瓶红酒。

她关上门,踢了高跟鞋,赤脚走过去。

开瓶器就搁在酒柜旁,她拿起来,想要开瓶酒出来醒着。

当律师的压力都很大,基本没有睡好的时候。

全行业平均睡眠时间兴许还不到五小时。

加上年初出了那件事,程白睡得越发不好。原以为事情结束了,回了上海会好点。不过显然,事实与她所期望的截然相反。

还是喝点,晚上好睡觉。

但也许是因为先前跟伍琴喝过两杯,她并没有自己判断的那么清醒;也许是因为她的心思其实根本没在开酒上。她拿着开瓶器拧了好几次,那瓶塞依旧待在红酒瓶的长颈里,半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程白的耐心忽然就用尽了。

“啪!”

乍然的一声利响,同时伴随酒液迸溅在墙上的声音,整只酒瓶都被她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缸里养的小乌龟,脑袋一下缩进了壳里。

程白闭了闭眼,心里涌出一股少见的烦躁。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这股情绪压下去,坐进了客厅柔软的沙发里,闻着满客厅的酒味儿,望着阳台外面。

被光污染的云里,看不见半颗星星。

手机被她放在包里,这时候发出“叮”地一声。

又是微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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