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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寻仇(3)

作者: 庄玄 阅读记录

“知晓”,他回了荀季一句。

荀季对他冷淡的话并不反感,晋仇原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嘿,少主,那我便随哥哥们走了。”,荀季冲他笑笑,他那几个哥哥有的也笑笑,笑完便走了。

晋仇看他们一眼,他知道这帮人不会走,他们隔几日便设些陷阱,诚心要为难他。虽他往往能躲过去,但也有失策的时候,到时这几人免不了出来嘘寒问暖一番,实则是看他的笑话。

他所要去的听松堂不是堂,依着叶周的地势,它只是一个个山洞罢了,而山,便也称不上是山,如山有上万山洞,那它还是本来的它吗,它就是一马蜂窝。晋仇幼时最不喜的便是此地,那时他还是晋家少主,倒也不用为了灵气非来此处修行,现在却是没得挑了。

走进属于自己的第四百四十四洞,洞口处的气味果然有异,晋仇使劲嗅了下,发现其中隐隐有抹血腥味。

走入洞内,气味便越来越浓,和臭味混在一起,有些熏人。

晋仇施了个净化术,气味非但未消失,反而更浓郁了。

想想也不是那只叫倩儿的鸽子弄出来的味儿,晋仇站了片刻,寻处干净的地方便盘腿坐了下来。洞内较平日多了些黑污,除去臭味外,倒也没什么。总不能浪费时间在琢磨气味上。

今日甚是安静,他坐下来后便全无他人的气息了。如此也好,他可静心修炼,只是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但事情既未发生,便不去猜它,猜它有何用。晋仇闭上眼,开始运转法力,顺从《研修法》上所说的“静心养气,存息于无息之地,而纳之深。由踵及首,往返不绝。无出无入,不往不绝……”

听松堂第四百四十四洞开始刮起风雨,今日本就有雨,无甚可怪的。听松堂的风又是那么难得,其从洞中传过,上万洞穴便汇为一体,每处洞穴旁的松树亦汇为一体,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来。恍惚间,晋仇觉得洞内的臭味消失了,松香开始拂过,恍恍惚惚,天地昏暗,不见光线。灵气逃窜来逃窜去,它们能这样的机会不多,听松堂的独到之处便是截住灵气,把整个山的灵气都挤出来,把它们都囚禁。

听松堂不能听松,一旦松响,便不再适合修行了。

晋仇睁开眼,松响便是灵气不稳,他于此时修行,只会损害自身的修为。可他眼皮甚是沉重,方才睁开,此时又闭上了。体内的灵气又开始运转,眼见是不顾松树发来的警告了。

晋仇想挣扎一下,可挣扎不过,灵气运转七周后,他自身的灵气较之以往充沛了许多,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此时吸收灵气越多便对身体损害越大。

晋仇却停不下来,有东西束缚住了他。是那洞中的气味,臭腥无比,惑人心智。

晋仇的身上有些异样了,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四肢传来针扎般的疼,可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的心肺,听松堂的灵气紊乱时,往往凶猛无比,全不似往日的温柔,此时吸入体内,无疑是害人之物。

他有些慌乱,但并不怕。他知这不会杀人,只是损你修为,叫你吃吃苦头罢了。荀氏那几个不成器的也不敢害他的命。

在体内规制着灵气,用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终于,晋仇一口血喷出,全身的禁制仿佛被解除了。

他睁眼,看见了满山洞的人。

“呸,真是不自量力,松都响了还不停,咋不炼死你!”,那修士还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这道人,举动忒不雅。”,有人道。

“不雅,不雅也比不自量力强!你瞧瞧晋大公子,崇修道人,我不比他强!”,那人不懈地瞟了一眼晋仇。

旁边的修士便都笑,“在座哪个不比他强,好歹咱们这些修士有自知之明啊,看看人,都要篡殷王的位了。真是活该被唾其面!”

“哈哈”,洞内响起震耳的笑声来。

晋仇看了他们一眼,他试着起来,却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如此便又是一番大笑。

☆、捡颗白菘(二)

“少主,你这是怎么了。”,荀季惺惺作态地上前要扶他。

晋仇侧了下身子,逃过了那双手。

“晋大公子还不愿意被人碰呢。”,有人嬉笑着。

晋仇没理那些笑容,他目光微暗,把掌心放在地上,以手撑地,用肘曲着,慢慢地立起来。但还未及立起,身体便被人踢歪了。

他一个踉跄的复又跌回地上,身上的青衣被磨破了些许。

“起来。”,他听见有人说。

晋仇抬头,踢他那人的脸便展现在眼前,果不其然,是荀仲,荀氏的大公子。

“你来作何,看我笑话。”,晋仇卧在地上问。

荀仲嗤笑了一声,“不是我来看你笑话,是你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本身是个笑话?晋仇未回答,他只是重复了之前的动作,慢慢地将自己撑起来。他的手在抖着,他的胳膊在抖着,他整个人都要发抖,可又被他自己生生地克制下去,他不是气,他是真的没力气,他的经脉还在疼痛着,方才被听松堂的灵气穿过的地方宛如被蚁噬咬。

可他方要起来就又被踢了下,晋仇倒在地上,他血气有些上涌,继而又被他压了下来。

“你不会踢第三下。”,他说。

“我怎么不会踢第三下?”,荀仲问,荀氏另几个兄弟也在看着他们,其他人也都在看着,一副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会杀了你,终有一日,如果你踢出第三下。”

“前两下就不会?”

“事不过三”,晋仇趴在地上看他们,看在场的所有人,他神情并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很萎靡,先前那口血像是吐出了他所有精气,短时间内想补也补不过来。但他眼神内有火在烧,死火,冰冷冷的,有些烧得瘆人。

“啧,像是个狠人。”,在场有修士说。

“晋家的人有谁不狠,他爹晋载昌以前也狠。”

“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是没个好东西,荀仲也这么想着,所以他站着不动了,晋仇他的确不敢弄死,这是殷王下令去侮辱,去践踏,却未打算弄死的人。他荀仲去弄死,那他荀仲算什么,他没那么蠢。

晋仇也知道他没那么蠢,所以晋仇看他一眼就起来了,这次他起得格外简单。用手撑地后,虽还是有些不稳,但好歹起来了。起来了便无其他事,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只有背还是直的,人群见他走来了,也未阻挡,如此,他走离了他的四百四十四洞。

洞外风雨飘摇,天地昏暗,悉悉索索的声音层叠着响起,松树被成片地吹着,郁郁葱葱又挺拔直立的松树,大把大把的松针被狂呼在地,晋仇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恍惚看着这片松树成林,织成一体,哪怕被吹落,也是一同被吹落,不会产生团体排斥一个的事。

有东西陪着真是件幸事,于树于人都是。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感觉好像有些异样,展开自己的掌心,是一根松针,孤孤单单地被吹到他脸上,颜色有些发褐,好像快秋天了,晋仇看着那小小的松,将手放下,那褐针便顺着手尖的雨水被冲走了。

晋仇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身后并无人来追他。只是有些在那里笑着,说些类似“道长,你看天的本事不错,今日果然起大风”,“晋仇真叫人生厌”,“那药挺不错”之类的话。

晋仇不在意那些,他只是有些放松,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时候,也是如此,在听松堂晕倒了,醒来被人踹了几脚,后来怎么摆脱的他忘了,总之不像今日这般轻松。

他忘了很多事,有些是故意不愿去想起。

叶周的街道有些黑,这次的雨太大,把人都冲回了家。修士是不怕雨的,境界稍微上来点儿,挡雨便不是难事,晋仇的境界也不怕雨,可他现在什么法力都使不出来,只能被浇着往前走。四肢僵硬地就像木偶,配上他那叫雨灌成深青色的衣摆,活像是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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