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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种风情(89)+番外

*

气胸忌辛劳和生气,宴其盛本就工作很辛苦,肺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很久之前医生就介意他动手术,他一直拖着,这回遭遇极端情绪,雪山崩盘再也受不住了。他的左肺压缩至不足5%,右肺也只剩不到一半大小,片子一拍出来,医生当即就安排了一个插管引流的小手术先给他稍作缓解。

一声拿了纸和笔过来:“和病人什么关系?”

“父女。”

“赶紧签字。”

宴随二话不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是急诊,先前面诊拍片检查之类的项目都没来得及挂号付钱,这会护士递了收费单和住院单过来,另外还有一些药材需要去取。

傅行此从护士手中接过,对宴随说:“我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宴随淡笑道,客套和疏离不言而喻,伸手要拿回单子,“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爸爸过来。”

这声感谢不全是故意划清界限,有真心的成分在,她和宴连包括家里的阿姨都是弱智女流,没法搬动宴其盛一个大男人,所以宴其盛的上车下车都是傅行此背的。

傅行此拽过她转身,让她看失魂落魄的宴连:“你看看你姐这个样子,你爸这边总要留个人看着吧?”

他没等她什么反应,大步流星走开。

插管手术很小,直接拉了帘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进行。宴随站在不远处,盯着帘子发呆。

“阿随!”罗子琴着急忙慌的喊声随着高跟鞋敲击的声音一齐近来,“你爸呢?”

“在里面做手术。”宴随指给她看。

“怎么在这里动手术?进去多久了?”罗子琴喘着气,光鲜亮丽的富太太鲜有露出狼狈的模样,手和嘴唇都发着抖,“你爸他怎么样?”

宴随没说医生看了报告把他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严重了才把病人送来就医简直把生命当儿戏。

她宽慰母亲:“应该没多大事。现在只是个小手术,过两天会动正式的手术,根据情况商量了具体治疗方案开大刀。”

帘子很快被拉开,宴其盛戴着氧气罩,被掀起衣服的上身插着一跟小拇指粗细的管道,里面有断断续续的血水,流向一只不小的透明盒子。

三人齐齐凑过去。

罗子琴一颗掉得老高的心终于降了一半下来,至少看起来宴其盛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手放在自己胸口安抚尚未平息的心惊肉跳,“老宴,你感觉怎么样?”

宴其盛疲倦点头,视线扫过妻女三人,氧气罩后面,微弱地张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宴随凑近去听。

他说:“小傅呢?”

这老头,怎么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惦记年轻人的破事。宴随无语,怕刺激到他,还是给与了诚实回答,“去付钱了,一会就回来。”

宴其盛仍不放心,非常执着:“让他别走,我有事要问他。”

“知道了。”宴随敷衍着应下,既然罗子琴来了,而且看起来不跟宴连似的六神无主,撑个场面应该是够的,那她也能放心走开了,省得麻烦傅行此去办那些手续。

刚走出急诊室的观察病床通间,就看见傅行此拿着一堆药剂盐水神色匆匆而来,他本来就高,再把步子迈大迈急,前进的速度特别快。

对视的瞬间,彼此的眼神都带着意味不明的晦涩。

宴随迎过去,结果傅行此只有眼神在她身上转悠一圈,脚下根本没停,她不得不掉头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东西给我好了。”

傅行此充耳不闻。

宴随不耐,拽他手臂:“听到没有?这里没你事了。”

傅行此终于有一瞬的暂停,下一瞬又继续先行,他脸上浮起一阵戾气来:“我不同意分手。”

“好像用不着你同意吧。”宴随没再追他的步伐,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傅行此没回头。

*

宴随重新迈入观察室的时候,傅行此已经把药剂盐水都给了护士台的护士,他人正站在宴其盛病床前,弯着腰在听宴其盛说话。

不等她走到跟前,宴其盛冲她们三个挥挥手,示意她们走开,要清场和傅行此单独说话。

“老宴你要和行此说什么?等稍微好一点再说也来得及,现在你得好好休息。”罗子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法理解宴其盛的执念,她以为丈夫在担心自个有生命危险,所以要嘱咐女婿照顾好女儿,“你没什么事,啊,我已经问过医生了。”

宴其盛再次挥手,完全没得商量。

傅行此宽慰罗子琴:“我知道叔叔要问什么,我说就行,不用他说话。”

既然准女婿也这么说,知道丈夫说一不二,罗子琴也没了辙,拉着宴随走远些。

宴连却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傅行此。”

傅行此背对着宴随的方向,她只能透过他的背影隐隐看到他下颌动了几下,却不知道他究竟对着宴连说了什么。

不远处的椅子刚好走开两个人,罗子琴带着宴随过去占座,没忘记对继女施展善意:“连连过来坐吗?”

宴连迟钝地摇摇头,站在几米开外扶着墙。

“你学着你姐一点。”罗子琴小声对宴随说,“她装得这么急,一对比,你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让你爸怎么想?”

虽然医生说宴其盛再晚来一会就会有生命危险,但这种话算是种医者口头禅,当不得太真,经过初步治疗,宴其盛的状况显然不算太糟糕,宴连的担心过激了。

宴随视线淡淡从宴连身上扫过。

不,她能感觉出来,宴连不是装,她是真的急,甚至完全可以用极度恐惧来形容。

第66章

宴随的视线又投到宴其盛的病床那边。

傅行此侧脸对着她, 垂着眉眼, 态度很恭敬, 不知道在和宴其盛说着什么。

唯有最后四个字她看懂了。

宴其盛问了句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说:“宴随。”

连说了两遍, 一遍比一遍坚定。

两个男人的谈话很短,从头到尾没超过两分钟。

傅行此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给三名家属腾空间。

宴其盛一会看看大女儿,一会看看小女儿,来回看着,叹了口气。

宴连情绪突然崩溃,她拉着宴其盛的手, 脸埋下去, 低低地哭出了声:“爸爸你吓死我了……”

海伦凯勒说:“只有那些聋了的人才更加珍惜光明。”

罗子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了宴连对宴其盛表现出的担忧, 这点宴随是不认可的。宴连会害怕成这样,因为失去过母亲的人比谁都害怕失去父亲, 宴其盛是她的有且仅有。

「希望十年后我可以有个家, 有回归的爸爸,有健康长大的傅明灼,还有你。」

在宴随的认知里, 傅行此绝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宽宏大量之人, 他父亲的逃避直接导致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从梦想的角度来说, 他的人生都被毁了。她没想过他给自己构建的美好未来中, 仍给他父亲留了至关重要的一席之地。

他那样爱他的父母。

所以十二年前那个半大的男孩子, 在失去母亲又几乎失去父亲之际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不舍。

耳畔响着宴连压抑的哭声,宴随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来。

一面为他而疼。

而更多的,为自己不争气为他疼而疼。

再回神,已经没有了傅行此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最好,眼不见为净。

正这么想着,结果他又提着两个盒饭和一袋子水回来了,先把水分发给罗子琴和宴连,然后走到宴随面前,把袋子里的盒饭拿出来给她:“便利店只剩番茄炒蛋盖浇饭了,你随便吃点垫个肚子。”

已经十点了,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吃过晚饭。

宴随不接,盯着他道:“你该走了。”

傅行此置若罔闻:“还有个饭团,咸蛋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