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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种风情(91)+番外

“伤哪了?”

宴连让宴随先看:“腿上。”

医生让宴随坐下,拿剪刀剪开了她的打底裤,没有了外物的遮挡,伤口的狰狞直观显露,青青紫紫外加糊开的血迹,斑驳的一大块,伤口肿得老高。

“怎么搞的?”

“电瓶车撞伤的。”

清洗伤口的时候,宴连看不下去把头撇开了,倒是宴随咬了牙,一声不吭地看着医生处理。

“很勇敢嘛。”医生笑道。

“会留疤吗?”宴随关心的只有这个。

“说不准。”医生也不能打包票,“得看你的恢复情况,还有看你是不是疤痕体质。”

三下五除二替两人处理好伤口,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一块往外走。

“对不起。”走到半道,宴连突然说。

宴随冷漠道:“不关你的事。”

“我听到你叫我了。”宴连说。

既然如此,宴随冷笑:“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留疤。”

“……”这种时候,宴连从来不会牙尖嘴利地反驳,一如既往地,她选择了沉默。

再走几步,宴随突然转身:“所以你刚才是想寻短见么?”

宴连愣了一会,垂下眼去,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只是走神了。”

宴随怀疑地眯起眼睛,蓦然想起多年前宴其盛带着她和宴连一块去看即将完工的酒店,她撞到宴连站在还没装好栏杆的高楼层边上,当时她没有多想,还很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

回到家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二楼,宴随没继续往上上三楼,而是停下了脚步:“我们谈谈。”

宴连的房间,也就是十二年前宴随的房间,从换房间开始,宴随再也不曾踏足过,她迈进去,视线扫过这个并没有太大改变的一方天地,旧时的回忆涌上来,她凉薄扯了扯嘴角,关上房门,开门见山:“爸爸怎么就知道了,李倩干的好事?”

宴连犹豫一下:“应该是。”

宴随不满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方式:“什么叫应该是。”

半个月前的嘉蓝校庆中,被宴随警告过后,李倩有贼心没贼胆,因为她知道宴随说得出做得到和她姐姐不是一个路数的人,但她又不甘心就此作罢。

结果后来宴其盛看到了李倩。毕竟有宴连母亲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在,两人本来就算认识,再加上宴其盛对宴连喜欢的人究竟是不是李倩一直心存怀疑,便主动过去和人寒暄了几句,看到李倩无名指上的戒指,宴其盛稍稍放下心来,念及大女儿近几年来几乎只有这么一个朋友还在走动,宴其盛想从李倩这里找突破口,隐晦地问了宴连的情史。

李倩想起宴随的威胁,只敢回答得更隐晦,她说:“远在天边。”

一直到宴随带着傅行此回家匆匆上楼,宴其盛嘱托妻子完要她管管宴随,然后回头看到宴连的表情不太对劲。

李倩的话一下子撞进他的脑海。

远在天边的下一句,不就是近在眼前吗?

宴其盛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心神不宁,当着妻子的面没敢多说,等罗子琴吃完饭去打麻将,他去了宴连的房间,第一句话就直接使了诈:“李忠他女儿都告诉我了。”

宴连的表情可谓五彩纷呈,强装着镇定问道:“告诉你什么?”

宴其盛说:“小傅。”

宴连彻底白了脸。

*

在宴随断断续续的追问并直言她可以直接问宴其盛真相之后,终于从宴连那边了解了大致的事情经过,她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质问道:“应该是?”

因为宴其盛使的炸,李倩的罪名确实是板上钉钉,没法用“应该”二字来开脱,宴连于心不忍:“你要怎样?”

宴随毫不犹豫:“弄她。”

“宴随……”

“别求情。你想当圣母你一个人当,千万不要拉上我。”

出门前,宴连停下脚步,费解道:“爸爸被她害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为她求情。如果不是因为有傅行此,我也会以为你爱惨了李倩。”

*

傅行此想出示照片证明自己和宴随真的是男女朋友而不是不法分子盯上了独行女性,屋漏偏逢下雨,他的手机没了电,又没好意思麻烦楼上病房内的二老,两位正义感爆棚的保安不听他的报了警。

深夜,祝凯旋接到电话前去派出所接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他妈还以为接到诈骗电话了,你怎么搞的,不是刚求完婚吗,居然被整进局子了,小随儿挺会玩。”

祝凯旋是此次求婚事件除了傅行此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傅行此在书店看到宴随信的当晚,给祝凯旋打了个电话,开场白是“跟你说个事,你别笑”。

从派出所回去路上,祝凯旋终于发现氛围不对了。

“我没成功。”傅行此疲倦抹了一把脸。

“她为什么不答应?”祝凯旋问。

傅行此不答,过了好久,叫祝凯旋,“凯子。”

“啊?”

“如果……”傅行此只说了个开头便陷入沉默,又过了好久,他说:“你把我送到宴随家去吧。”

祝凯旋没多问,点头应好。

一路上,哥们二人默契不言不语,只有傅行此下车时,祝凯旋给他支招:“好女怕缠郎。”

傅行此笑了笑:“用你说。”

他来过宴家几次,保安认得他,大方给他放行。

宴家宴随的房间还亮着灯,整个三楼灯火通明。

「我在你家楼下。」

这条消息没有得到宴随的回应,包括厚厚的窗帘始终没有抬起。

很久以后,她熄了灯。

夜越来越黑,越来越沉,寒意轻而易举钻进衣服,从地面冒出,掠夺热量。

在祝凯旋车上零星充的一点电没撑多久,很快就告急。

饥寒交迫的一夜漫长无比。

天光初亮,宴家的大门便有了动静。

里面走出宴连来,看到傅行此,脚步一顿:“你……”她想问他是等了一夜还是才来,但从他满脸的疲惫、下巴青青的胡茬和未曾更换的衣物不难看出,是前者。

傅行此笑笑:“这么早。”

宴连说:“去医院陪我爸。”

傅行此颔首。

“你要么进去等吧。”宴连反手把门推开些,“她应该还在睡。”

“没事。”傅行此说,“我就在这里好了。”

宴连坐立难安地站了几秒,向他道别:“那,那我先走了。”

傅行此再次颔首,她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出声:“别把你爸的事也算到自己头上,放过你自己。如果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

宴连揣在大衣口袋中的手捏紧布料,才换来面上的风淡云轻:“我知道的。”一走过,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被寒风一吹,刮得生疼。

傅行此低头,冻麻的脚尖百无聊赖地研磨着地面。

忽然,他感到头顶有一道凝视的视线。

他抬眸寻去。

什么也没有,窗帘严严实实、完好无损地遮挡着她的房间。

第68章

八点半, 宴随穿戴一新从屋内出来, 是个阴天, 但她戴了墨镜。

招呼是她主动打的:“傅行此。”

“嗯。”傅行此走近, 棕色镜片后她的眼睛隐隐约约, 并不真切,“上班吗?还是去医院。”

“上班。”宴随回答。

风吹过来, 宴随拢紧大衣,经过一晚的沉淀,她语气平静,听到这里还笑了笑:“你连车都没开来,怎么送我。”

撑了又冷又饿又累的一晚上, 连这一茬都忘了, 傅行此啼笑皆非地揉揉自己胀痛的额角。她这种平静自持的态度令他倍感无力,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 宁愿她说那些带刺的伤人话, 也绝不愿看到她收起棱角。

宴随说:“回去吧,我送你。”

傅行此不动,过好久, 他说:“我不会放手。”

从第一天开始, 他就没有想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