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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35)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来的路上,她喝了一口。

留下一句:这下,别再给别人喝了。

以往他常与左右同饮同食,这一阵子下来,却的确没再给别人动过。

今日是有些疲惫,想喝口酒提提神,才又拿了出来。

伏廷手指把玩着酒塞,干脆将酒袋送到嘴边,用牙咬住,盯着她。

不答,由着她猜。

栖迟看着他。

男人放松两腿倚着树,叼着酒袋,却不喝,就这么看着她。

她猜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回答。

可看到他嘴碰到的地方,想到自己也碰过,还是不自觉地捋了一下耳边发丝。

转而又想,或许他早就给他的那些近卫们喝过了。

虽没什么,可想起来还是有几分难堪。

最后一圈想下来,竟有些后悔问他了。

伏廷看她眼动了几下,甚至双颊都有了浮红,猜她肯定是想歪了,不禁想笑。

甚至都想告诉她算了,一旁新露将水囊送到了。

他这才喝了两口酒,将酒袋收回怀中。

栖迟捧着水囊喝了一口,顿时皱了眉。

一路下来,水凉得如冰,从口舌到喉间都是冰的。

新露见状,忙道:“家主还是别喝了。”

栖迟自认没那么娇贵,还是托起来,又小口抿了两口才交给她,喝完后眉头还没松。

伏廷看着她脸色,越看越有些不对,忽而走过来,一手摸到她额。

再看她一眼,才明白她脸上为何会有浮红。

栖迟额上忽被男人的手贴了一下,看过去,就听他说:“你病了。”

她怔了怔,伸手也摸一下额。

是稍稍有些烫。

新露顿生自责,赶紧唤秋霜来,要扶她回车里。

伏廷走到道上,上了马,唤:“小义,去牛首镇。”

罗小义正坐在那儿歇着,一愣抬头:“去哪儿?”

伏廷已握住缰绳,看他一眼:“聋了?”

罗小义闭上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爬上马背。

牛首镇不远,没耗多少时间就到了。

车马停下时,李砚来车边过问了一下。

栖迟倚在车中,不太想动,只轻声安抚了他几句。

帘子打起,新露和秋霜一起进来,将她扶出去。

栖迟脚站到地上,一抬头就觉得眼前有些熟悉。

一个小小的镇子,通往镇外的路下有坡,坡下是结了厚冰的池子,再往镇子里面看,看见了挑着帘子的酒庐。

竟然是她之前随伏廷来过的地方。

之前随他来了这酒庐,觉得被耍弄了没进去,后来还在那池子的冰面上站了一遭。

伏廷早已下了马,正站在酒庐门口,回头看她:“进来。”

栖迟缓步走过去,他手将帘子又揭高些,让她进门。

里面不大,一条黑土砌出来的横隔,上面搭了块木板,便是柜台。

柜后几只酒瓮,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气。

伏廷将马鞭扔在柜上,从墙角端了条横凳过来,放在她身后。

她看了看,坐下了,问:“来这里做什么?”

伏廷说:“你这样不能赶路。”

他知道北地的气候,又是在路上,一些小毛病也可能拖出事来。

栖迟端端正正坐在这简陋的横木凳子上,看他架势,猜测着,他似是对这酒庐分外熟悉的模样。

难道先前不是第一回 来?

李砚从外面走了进来,脱口就说:“好香。”

是闻到了这满庐的酒香。

新露和秋霜跟在他后面进门,一人手里托了个纸包,说:“罗将军刚快马加鞭买来的,说是能退热。”

伏廷指一下柜台后:“去煎了。”

那里还有扇垂帘的小门。

新露和秋霜毕恭毕敬称是,进去忙碌了。

李砚见姑姑坐在这庐内吹不着风,又见他姑父在旁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放下心出去了。

栖迟看着他出去,又看见外面一行人都还在乖乖地等着,轻叹一声:“要耽误赶路了。”

伏廷站得离她近,垂眼就看到她一头乌发,说:“误就误了。”

她又叹一声:“我以往没这么娇弱。”

这是实话,以往走过许多地方,很少会在路上生病。

来了这北地,反倒像是身娇起来了。

他扬唇:“早告诉过你北地厉害。”

这也因人而异,李砚那小子至今就未病过一场。

他心想她来了这里也算是遭了些罪了。

忽有一人从外面走入,打断了他们。

“三哥怎么过来了?”

栖迟看过去,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身形瘦长,皮肤略黑,一脸的英气。

却是个女人。

她看着女人身上的黑衣,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就是先前远远在马上的那个。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又问伏廷,脸色已肃然起来:“方才已去见了三哥,为何又过来,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伏廷看一眼栖迟:“她病了。”

他们方才在道上,离的最近的地方就是这牛首镇,来这里是最快的。

听了这话,女人才缓了脸色,她走近一步,向栖迟抱拳:“末将曹玉林,早听说嫂嫂来了,今日才见到。”

栖迟打量着她,面上如常,心里却很讶异。

罗小义只说那是伏廷的旧部,却没说是个女人。

再听她也叫伏廷三哥,越发意外。

可看她举止的确是军中出身的模样,罗小义应当说的不假。

她心里慢慢回味着,忽而想起什么,问:“这是你的酒庐?”

曹玉林点头:“是。”

她朝伏廷看过去。

上次他来时,说的是要见个女人。

她只当是被他耍弄了,不想竟然是真的。

曹玉林闻到了药香味,看了看栖迟的脸色,说:“我去后面收拾一下,好叫嫂嫂进去歇着。”

说罢走去了柜后的门里。

栖迟口中应了,眼睛仍盯着伏廷。

男人漆黑的两眼看着她,她看见他唇角有了弧度,肯定是与她想到一处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是她自己想错了,总不能怪他。

伏廷刚才是想起了那晚她在酒庐外,自以为被耍后不愿进来的样子。

他唇角抿了抿,忍了笑,说:“以后信我说的了?”

栖迟顿时觉得额上脸上都烫了,也不想说话了。

第二十三章

曹玉林进去一趟, 很快又出来, 却见眼前两人神情似有些古怪。

伏廷盯着栖迟,栖迟却不看他, 专心摆弄着自己披风领子上的系带。

她也不好多问,走过去说:“嫂嫂,去我屋里坐片刻吧, 里面暖和些。”

栖迟这才站起身,看了眼伏廷。

他脚动一下, 让她过去:“去吧。”

曹玉林过来伸手将她扶住了。

栖迟被扶着,穿过柜后那扇小门。

里面有两间屋子,一间是灶下, 一间是住处。

竟然是连在一处的,可见这里简陋。

曹玉林自己也知道,刚才特地整理了一下, 才请栖迟进来。

栖迟在她那张小床上坐下, 看了一圈眼前密闭的小屋子,正好方便说话, 问道:“你也与小义他们一起结拜了?”

曹玉林没坐,只在她面前站着, 答:“不曾, 但我也随罗小义唤大都护一声三哥。”

她说话时脸上无多大变化, 栖迟觉得她一定是个不大说笑的人。

心里悄悄回味了一下,原来是随罗小义叫的,那想来应该是跟罗小义更亲近了。

接着又问:“那因何独居在此呢?”

曹玉林道:“以往受了伤, 无法在军中效力了,便来这里了。”

说完观察着栖迟的神色,她知道这是出身宗室里的一位县主,担心她第一回 到了这鼠窝一样的住处会嫌弃。

却见栖迟只是看着她,在听她说话,并无其他神情,才稍稍放了心,又道:“嫂嫂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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