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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39)

她转回眼来,不再看了,提衣登车。

伏廷看着她登上车,嘴角不自觉咧了下。

低头扯一下衣襟,那里皱了一片,是被她的手用力抓皱的。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火了些。

一旁忽而凑过来罗小义的脸。

“三哥,你嘴皮子怎么伤了?”他还以为是除匪的时候伤到的,仔细地看了两眼,嘀咕:“这也不像是兵器伤的啊。”

伏廷冷脸,扫他一眼:“上路。”

罗小义被这两个字切断,便知他是不想多言,只好不多问了。

半道遇上匪事,之后就再没有停顿。

一日后,车马入了瀚海府。

穿行过大街,还未至大都护府,一行暂停。

伏廷勒了马,让其他人护送车马回府,只叫了罗小义随他立即入军中去。

准备再拨人于北地全境彻查一遍。

为着民生好转,哪怕就是只剩一个匪类也要拔除了。

罗小义自是知道他向来雷厉风行,抱拳领了命,就要跟他走。

伏廷却没动,先朝马车看了一眼。

窗格帘子半掀未掀,栖迟脸只露了一半,正看着他。

罗小义眼尖地瞄见,嘿嘿笑两声,知趣地打马先行:“我去前面等着三哥。”

栖迟将帘子挑起,看出去。

一路下来,此时才有机会与他说话。

她低低地问:“你就这样去?”

说完伸出根手指,点了一下唇。

指他的下嘴唇,那里她咬了一口,破了皮,细细的一点血痕,已结痂。

她也没想到那一口竟还咬得挺重的。

伏廷眼盯着她,拇指按一下唇说:“不碍事。”

他军中管束甚严,没人敢闲话。

栖迟看他一眼,低低说了句话。

实在太低了,伏廷没听清,问:“什么?”

她看着他,眼一动,示意他贴近。

他扫一眼左右,自马上稍稍俯身,贴近,终于听见她说什么。

她说:我本不想咬的,是你亲的太凶了,叫我喘不过气来。

一句话,叫伏廷瞬间忆起了当时,他不禁看了眼她的唇。

心想:或许下次该轻一些。

栖迟见他不做声,只盯着自己,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伏廷看见,拇指又按了按唇,忍了一丝笑,调转马头,说:“走了。”

栖迟轻轻倚在窗格边,目视着他策马而去的身影,手指捏住衣角。

心里想着:她如今,算不算是已成功取悦到他了。

直到马车重又驶出去,眼里再无男人的背影,她才回了神,放下帘布,朝外唤了一声秋霜。

秋霜掀帘进来,她细细吩咐了几句。

是要秋霜替她留心着军中清剿散匪的消息。

秋霜不明所以:“家主为何要留心这个?”

栖迟笑:“看到了经商的好时机。”

路上遇到那一群散匪,叫她看清了伏廷护商的决心,如今北地急需好转,对任何一个商人而言,都是绝佳的机会。

她仗着是他夫人的便利,得了先机,岂能不把握。

秋霜恍然大悟:“家主是要将在北地的买卖做大不成?”

栖迟摇头,何止,她在皋兰州时就想着,这里毗邻外邦,或许还可以更大。

……

再回到府内,一切如旧。

主屋里凉了一阵子,如今又烧上了温暖的炭火。

栖迟终于可以脱去厚厚的披风。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端坐着,喝了一碗药,先往嘴里塞了瓣橘子止苦,而后便将一张地图摊开,放在身侧的小案上仔细看着。

新露进来添了灯火,劝她一句:“家主病还未好,暂且还是多歇着吧。”

她摆一下手,示意她出去。

新露只好退了出去。

后一刻,眼前灯火暗了一层,有人挑高了门帘。

栖迟以为仍是新露,抬头看了一眼,看见的却是抬脚迈入的伏廷。

室内灯火瞬间暗了一分,因被男人的身影遮挡了。

伏廷将腰后马鞭和佩刀解下,一并搁在门口,而后抽开袖上束带,松解了袖口,眼看了过来。

栖迟看着他,想了想,问:“刚回来?”

“嗯。”他看一圈屋子。

忽而想了起来,上次他主动来这间屋子,还是为了那笔钱来质问的。

这次无事,回来后就来了。

栖迟听他是直接过来的,唇边不禁有了丝笑。

她心里想着,为人妻子此时是否该殷勤伺候好夫君,为他更衣,为他煎茶。

人却只是坐着,带着笑看着他。

伏廷已走过来,先看见了案上的地图,问:“看这个做什么?”

栖迟敛神,实话实说:“看一下北地的商路有哪几条。”

她虽在北地有买卖,但这里的商路还从未亲自走过。

他目光转到她脸上:“为何要看商路?”

她听出他语气里有探究的意味,盯着那地图,转着心思道:“见你为北地好转忙着,我身为大都护夫人,岂能不多知道一些,又如何能帮得上你。”

伏廷看着她,一时没有作声。

心里却是受用的,大概是因为这话里全是向着他的意思。

栖迟悄悄看他,见他脸上似是没了探究的意思了。

她站起来,伸出根手指,勾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帮我看看?”

是想叫他帮自己指出来。

伏廷看一眼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扯起嘴角,走到案边一掀衣摆坐下,说:“过来。”

案席矮,他向来不似栖迟那般端正跪坐,屈着条腿,手臂搭膝,卷了两道袖口,露出一双结实的小臂,看着她,等她过去。

栖迟缓步走近,就见他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一道。

她才知道他是愿意指给她看了,跟着用手点上去:“这里?”

手被握住了,伏廷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捏着她的食指,从一头点住,划着,拖到另一头。

他说:“这一条,是我们回程时经过的那条。”

她明白了,便是遇上那群散匪的那条。

随即看见线路上标着一个湖泊,她止不住猜想着,那是不是就他亲她的那片冰湖,不由得,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似变热了。

伏廷握着她那只手,又划了几个地方。

栖迟站在他身前,手被他握着,似被他拥在身前,这姿势瞬间叫人感觉无比亲昵。

她用心记下那些路线,心说:不要分神。

伏廷感觉她就贴在身前,又嗅到她发上那熟悉的花香,混着刚喝完药的药香味。

他抬头看了一眼,本想问是什么花,想想又算了。

反正是她身上的。

“都记住了?”他松开手。

栖迟点头,眼睛从地图上,看到他露出的小臂上。

他小臂紧实,搭在膝上,自衣袖间,若隐若现地有道疤延伸而出。

伏廷看见她眼神,放下小臂,一手拉下了袖口。

并不想叫她瞧见,怕她未曾见过,觉得狰狞。

栖迟却已看清了,她问:“你身上有多少疤?”

伏廷听了不以为意,军旅中人,带几道伤疤是常事,他身上不多不少也有几条,算不上什么。

他也不说有几条,只反问:“你想看?”

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其中所含的意味。

似多了一分难言的旖旎。

栖迟却不禁抿住了唇,没了回音。

眼睛轻轻扫过眼前的男人。

伏廷被她的眼神扫过,收住下颚,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身上穿着交领襦裙,高腰处结系丝绦,收着纤细的腰肢,只要他手一伸,就能搂进怀里。

他抬眼往上看,看到她的脸,便止住了念头。

那脸上仍有微微的浮红,他又嗅到她身上的药味。

早知她还没好。

一下忆起先前,也不知是不是他拿冰水给她洗脸冻到了,他心想,最后还是叫她病加重了。

“好好养病。”他忽而说。

栖迟眼神动了动,心说这话接在前面那句话后面,反倒更有些其他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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