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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92)

他将马缰递到她手里:“你来控马。”

栖迟接了,他便立即松了双手,拿下臂上的弓,抽了羽箭,搭箭回头。

一连两箭,射中两人,但他们的速度没被拖慢,踏过那两具尸体紧追而来。

伏廷冷眼收弓,一俯身,从马腹下摸出马鞭,用力一扯,缠在栖迟腰上,又绕过自己,紧紧绑住。

栖迟被他的举动弄得惊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看着前路,手里紧紧握着缰绳。

伏廷将缰绳抢了过去,摸到她发凉的手指,手在她身上一按,将她完全护在怀里。

箭矢不断,直追而来。

天已经渐渐暗下,天气不好,又刮起了大风。

但对伏廷而言却是好事。

他策马往左,终于在前方见到一片陡峭的坡地,直冲而下。

那里是一大片黄沙地带,大风而过,扬起纷扬的沙尘,足以遮蔽人的行踪。

马停了下来。

栖迟被沙尘迷了眼,也顾不上,身上马鞭一松,她被伏廷一手挟下马,往前走。

四周昏暗,似是大片的密林和深山。

等到入了更暗的地方,她眼才得以睁开,总算看清,已身在一处山洞里。

“甩掉了?”她回头问。

伏廷站在洞口,点一下头。

她松了口气,直到此时才敢回想刚才,之前什么也没想。

伏廷解了腰后的刀,扔了臂上的弓,抓着她的那只手一用力,把她拉到跟前。

栖迟贴在他胸口,抬头对着他的眼。

他抓着衣摆往腰间一掖,就地坐下,又拉她一下:“坐下。”

她跟着坐下,看着他。

洞中昏暗,他脸上似蒙了一层雾,看不分明。

“怕血吗?”他忽而问。

她怔了怔:“为何问这个?”

伏廷在昏暗里盯着她,胸口起伏,在轻喘,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送到肩后:“如果不怕,就帮我取出来。”

栖迟手碰到什么,顿时一缩,惊住了。

“别怕,只是中了一箭。”他说。

她已摸到了,是羽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全然没想到。

如果他不说,她甚至没有察觉。

她僵着手:“我帮你取?”

伏廷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她茫然地摸了一下,好似是膏贴子。

“拔了箭,把这按上。”他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栖迟看着那支箭,心不觉跳快了,声飘着:“我怕会出事。”

“不会。”他按住她那只手:“快,越拖越麻烦。”

她捏住手心,定了定心。

心说:别慌,这种时候,只有她能帮他了。

“好,你教我。”她盯着他脸,声稳住了。

伏廷将她拉近,喘口气,说:“刺入半寸,再斜着拔出,用全力,下手快就行了。”

栖迟更惊,竟然还要先入半寸。

她往前,跪坐到他身上,一手搭住他肩,一手悬在那支箭上,盯着他的脸,想问一句,该如何叫他分神。

却又怕问出口了,反而叫他无法分神了。

不知道箭入了多深,更不知道拔出来会有多痛。

忽然想了起来,倘若软甲还在他身上,就不会这样了。

昏暗里,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眼沉定:“拔。”

她被他的呼吸拂过,想起了他亲她的时候,眼盯着他的唇,手握住了箭。

两个人对视着,她感觉手下的肩绷紧了,他似浑身都绷紧了,已做好了准备。

她拎了拎神,搭他肩的手环到他肩后,忽而就主动贴了上去。

伏廷唇上一软,是她在主动亲他。

瞬间他就亲了回去,一只手按住她后颈,狠狠地含住她的唇。

栖迟急喘,他下巴上泛青的地方磨过她的唇和下颌,微微的痒。

但她还没忘了初衷,不敢犹豫,用尽全力,一刺,一拔。

伏廷陡然吃痛,按在她后颈上的手猛地用力,没收住,不慎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忍住了,退开。

栖迟顾不上唇上那点痛,连忙拿着那块膏贴子撕了按上去,指尖触到了温热的血,用衣袖直接擦去了,紧紧压着。

伏廷稳坐着,一动不动,只有不稳的呼吸能听出他此时的忍耐。

好一会儿,他摸到那支箭,拿起来看了一眼,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还好,无毒。”

栖迟顺带看了一眼,借着洞口暗沉的一点天光,才发现那箭竟然是带着倒钩的,难怪要先入半寸再斜着拔出,就算如此,被拔出来后还带出了一丝血肉。

她胸口一闷,捂住嘴,险些要呕出来。

伏廷扔了箭,抱住她腰,将她的脸拨过去:“别看。”

栖迟伏在他肩窝里,一想到他竟连这样的痛楚都能忍,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天终于亮了,大风转缓。

外面除了伏廷的马嘶了几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伏廷坐在那里,一低头,就看见膝上躺着的栖迟。

这一夜她几乎是挨着他睡的。

他动一下肩,肩上缠着布条,是自她里襟上撕下来的。

所幸她在胡部里换过了干净衣裳,是干净的,却用在了这里。

昨晚太暗,还好没有缠错。

小臂上的伤因为用弓也崩开了,但比起箭伤已经不算什么。

他解开袖口,重新裹了伤口,朝外看一眼,又垂眼看着栖迟,发现她唇上被他咬破了,还有些肿。

他舔了下唇,想起这还是头一回她主动亲他,猜到是为了叫他分神,也的确是奏效了。

被她碰上的一瞬,他心思就都在她身上了。

又看一眼她唇,觉得他那一下太狠了,他伸手摸了一下。

栖迟被这一摸弄醒了。

她坐起来,看着他。

一夜过去,都有些怀疑昨晚的事是不是真的。

伏廷拉她起身:“就趁现在走。”

“你的伤不要紧?”她跟着站起来。

“至少能扛回北地。”他指一下外面:“鹰鸣传来了。”

栖迟一听,立即跟着他出去。

拿了水囊洗漱了,坐上马背,她将手里的血迹蹭干净,转头看到他肩上的血迹,还是触目惊心。

多亏昨日光暗,否则她不知是否真能拔得下去。

她看看他,担心他是不是在硬撑。

伏廷用水抹了脸,翻身坐到她背后,怕她见了又不舒服,将她的脸拨过去,仍不让她多看。

第五十九章

两人毫无停顿地上了路, 连干粮也是在马背上吃的。

风过留尘, 一路出去,偶尔还能看见地上凌乱的马蹄印。

可见突厥军一定在附近搜寻过。

伏廷打马慢行到此处, 看过四周后,下了马背。

栖迟见他下马,也跟着下来, 就见他一言不发地指了一下前方的密林,她明白意思, 跟着他穿过去。

脚下只有踩过枯叶的细响。

将要出林子之前,她伸手拉了他一下。

伏廷转过头。

她小声问:“为何不遮掩一下?”

是说他现在的模样太惹人注意了。

他说:“我是有意的。”

故意没作遮掩,就是为了吸引追兵。

栖迟也知道缘由, 可也知道眼下境况不比先前,轻轻瞄了眼他肩后说:“可你已受伤了。”

伏廷没说什么。

突厥恨他入骨,一心要除去他, 早已将他的相貌刻地很深, 即便遮掩也未必有那么大用处。

只是听她这么说了,他还是问了句:“你想怎么遮掩?”

栖迟说:“你蹲下来。”

他二话不说, 依言蹲下。

她挨着他,半蹲在他身后。

伏廷只感觉头上发髻散了, 她的手在摆弄他的头发, 心里就有数了。

栖迟学着那老妇的样子, 帮他将侧面头发编成一辫,掖去肩后。

他的头发又黑又硬,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她弄好了, 退开看一眼。

原本他就穿着胡衣,又身形高大,如今换了这个发式,确有几分胡人男子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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