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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来时(50)+番外

作者: 南歌里 阅读记录

老人家一听便丢了筷子,吹胡子瞪眼睛地骂他:“要不说你还是个孩子,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事?再说了,等你将来上了大学,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么,人是活的,还能让事情憋死?”

时予从来没想过爷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愿意跟着他去外面,这是时予从来没有想过的。

自从父亲去世后,爷爷便总是说,他这辈子绝不会离开家里,要给父亲守着家,不能让父亲逢年过节回来看的时候太冷清。于是时予一直认为爷爷不会跟他走,便从来没奢望过。

如今爷爷松了口,时予简直要乐上了天,他突然看到了光亮,如果说以前他的人生是一片灰色,那么现在,时予觉得他手里握住了一盏灯,眼看就能将他的未来照亮了。

这是时予这么多年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他梦到了郑郝,梦中他笑着和她照毕业照,不过不是高中毕业,而是大学毕业,她给他扶正帽檐上的穗子,笑得尤其温柔,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绵绵情意。时予知道自己在做梦,于是大胆地亲了郑郝的脸颊,又在她羞涩的目光中吻上了渴望已久的红唇。

第二天清晨,安睡一晚的时予迷迷糊糊地看着床单上的印迹,一大早起来便充满怨念地开始洗床单。

时予悲愤地搓着手里的床单,心里说不出的难堪。

他怎么能如此想她呢,这简直是对她的亵渎!可一回想起梦里那种从没体验过的舒服,便立时从脚尖红到了头顶,最后他狠狠摔下床单,换上运动服要出去晨跑发泄。

清晨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走动,只不远处有几个清洁工围在一起聊天。时予紧了紧鞋带,和爷爷打了声招呼便跑出了小巷。

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时予心情好了些。除了内心深处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悸动,整个人状态还算不错。

跑了大概半个小时,估计快七点,时予便开始往回走,赶回去给爷爷做早饭。

拐进巷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路过郑郝家所在的小区,他停下来往里望了望,也不知在期待什么。明知道郑郝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她住过的地方。

身后突然有人按喇叭,时予往旁边挪了挪,不想挡别人的路。

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往小区门口开,正要路过时予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车窗被摇下,一张时予很不想看到的面孔探了出来,他不想理人,那人却主动开口。

“时予?我没记错吧。你住这附近?”戴奕推了推眼镜,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些。他语气淡淡,但时予就是听出来了满满的敌意。

时予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车里的人,“先别问我,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一大早在别人家门口?”

戴奕觉得很可笑,这个小男生一脸不屑的表情成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知道时予和郑郝的关系不一般,可自己认识了郑郝这么多年,几乎是陪着郑郝长大,又怎么能输给一个小屁孩!

“郑伯父找我有些家事要谈,伯母也说想要我尝尝她做的新菜,我是过来蹭饭的。”戴奕平淡地说完,果然见小屁孩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

时予确实是生气的,他当然知道戴奕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生气,转念一想,开口说道:“那请你帮我个忙,我的大衣丢在郑郝那里了,你如果一会儿遇到她,还请转告郑郝一声,让她有空给我送过来。”时予说完也不看戴奕什么反应,转身就跑走了。

而戴奕原本平静的脸猛然变色。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时予话里的意思。虽然不确定这个小屁孩是不是在撒谎,但至少能够证明,他和郑郝的关系,肯定是更进一步了。

时予一口气跑到家门口,猛地停住脚步,先是缓和一下急促的呼吸,然后又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进了院子,他大咧咧地和爷爷抱了抱,然后到厨房做早饭。

做着做着就开始心不在焉,他后悔了,万一戴奕真的和郑郝说了什么鬼大衣的事情,郑郝肯定气得不想理他。

真是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坏人得罪了他家郑老师,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第40章 夏夜的雪花

“大中午的去哪?”

时予停住脚步,拢拢衣领,朝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的爷爷笑得天真无邪,“当然是出去玩啊,咕噜噜等着我呢!”

老人家立刻吹胡子瞪眼睛,将拐杖用力往地上戳了两下,“早点儿回来,别只知道玩!”

欢声答应着,时予骑上停在门口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出了巷子。

大约半小时后,时予将自行车锁在路边的树下,抬头仰望眼前高耸的酒店大楼,呼出一口泛着白雾的冷气,迈着脚步往里走。

他失踪的那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是被狄菲锁在了这家酒店的某个房间,虽然狄菲请了医生护士来照顾他,但被软禁的愤怒只是让时予更加痛恨和她的相处。

电梯上了十层,幽深的长廊摆在眼前,时予有一瞬间的犹豫,之后便快步走到1020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愣了片刻后露出客套的微笑,手下一让,用带着几分优雅的声音轻轻说道:“请进。”

时予与周伟光擦身而过,面容紧绷着缓缓走进房间,他看到狄菲脸色苍白的坐在沙发上,发觉来的是他后,狄菲先是不自觉露出笑容,随后便是满眼的惊恐与灰败。

毫无疑问,昨天那场激烈的冲突让狄菲至今身心不安,她居然有些怕这个儿子。

时予站到离狄菲不远的地方,无视她纠结的表情,自顾自开口:“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不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跟你走。还有,别再去找郑老师,如果你不听我的劝阻,我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本就清冷的声音中刻意多了几分凉薄,听得狄菲浑身发冷,她求助般看向时予,抖着嘴唇几乎痛哭出声:“不要这样,小予,妈妈都是为你好。”

这时周伟光走过来,先是安抚地拍了拍狄菲的手背,而后锐利的双目看向时予,他脸上并无怒气,有的却是好奇与莫名的微笑,“还记得当年我和你父亲认识的时候,你才三岁。”

犹如千斤重锤狠狠一击,时予的目光猛地狠厉起来,谁都可以提起他父亲,唯独这两个人不能,他们不配!

而周伟光仿佛没有看到时予的恨意,继续说道:“如果时承业看到他的儿子长大成人,应该很欣慰吧。”

狄菲慌乱地要去捂住周伟光的嘴,却被他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再动一下,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时予步步逼近。

时予紧握的双拳狠狠挥到周伟光的眼前,却见狄菲拼命抱住他的手臂,泪眼婆娑地求着:“都是我的错,小予,都是我的错!”

只一瞬间的错神,周伟光猛地擒住时予的衣领,他眉梢眼角早没了方才的优雅从容,双目泛红像个疯子,粗喘着嘶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和你那个死去的父亲一样,都是没有用的废物!任人摆布的蠢货!”

狄菲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时予摔到了地上,随后便听到了周伟光惨烈的嚎叫。

周伟光嘴角滴落的血迹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虽然挨了一拳,仍旧不知休止地刺激着时予:“抱歉,我刚才说错了,你比时承业强些,至少知道挨打了要还手。你不知道吧,你那个蠢货爸爸是个连自己老婆被别人睡了都不敢放一个屁的……王八!”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时予不知疲倦地挥着拳头,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夏天。

蝉鸣悠悠的静谧夏夜中,他的父亲孤身一人躺在脏污血泊中,成群的蚊蝇围绕着他冰冷僵硬的身体,斑驳的血迹喷射在灰暗的马路上。

怎么会没有人救他呢?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为什么医生要用白布盖住他的脸,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