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来时(51)+番外
天旋地转中时予一会儿看到周伟光满是鲜血的脸，一会儿看到狄菲鼻涕眼泪糊成一片的面孔，好烦啊，这两个人怎么就不能离他远点儿呢。
推开门走出去，下了电梯，出了酒店，然后去哪里呢？
时予从没这么迷茫过，他心中一片混沌，分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实，脚步虚浮着随处游荡，车水马龙中全是人群的幻影，有人撞了他的肩膀，有人踩了他的脚背，他却都没有感觉，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无用，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还会这么痛苦，怎么办，他刚才……好想杀人。
脸上一点冰凉，不知不觉间雪花落了一地。路上行人渐少，摇晃的车灯不时扫过，时予冰冻的思绪终于有了一丝破裂，他走进路边的小商店，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上在湖路路家睡了，让他不要担心。
电话挂断后，时予站在街上，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或许他应该先找一个有水的地方，洗掉手上的血迹。忽然想起上次揍了孟泽一顿后，是郑郝把他捞了出来，还带他理发、洗澡。明明做他做错了事，她却没有一句责备，反而跟他说什么“从头再来”。
如今带着一身血污，时予却害怕去见郑郝，他怕她眼中浮现的不再是关切，而是止不住的失望。
这一刻，时予突然无限渴望握住些什么，让空空荡荡的手心不再只有虚无。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惊叫，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路中间，不远处扫过来刺眼的光亮，时予猛然闭住双眼，他听到车轮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却迈不动脚步。
突然手心一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他一把拉进怀里。
“有病啊，想死一边儿死去，晦气！”司机咒骂着开走了，围观的人们纷纷拍着心口表示虚惊一场。
时予睁开眼，望进一双盛怒的瞳眸。
“你走路不会看路是不是，上一次的伤好彻底了又不疼了是不是，还想再去医院躺一躺是不是！”郑郝气得想哭，说着便真的掉了眼泪。
万籁俱寂中，时予反手握紧郑郝的手，突然咧嘴一笑：“你来了。”笑过后又红了眼眶，颤抖着嘴唇哭得像个迷了路的小孩。
如果此时有人看过来，会发现一个小小的女生正半拥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而那个男生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女生只能收起自己的眼泪，小心翼翼地拍着男生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那一刻，郑郝的拥抱，便是时予的整个世界。
“你又去哪里给我惹事了！”温馨的画面没能维持五分钟，郑郝死死攥着时予满是血污的手，她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在大街上丢人。
时予还抽抽搭搭带着哭音，张嘴就来：“周伟光打我，他和狄菲一起打我……”
郑郝一愣，不知道时予刚才经历了什么，可看他一副要死要活的委屈模样，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手上明明沾着别人的血迹，郑郝也真是很难相信他被群殴的事情。
大哥，你确定要这样搬弄是非吗？
“你不相信？我没骗你，不信你看，我手上都破皮了！”时予此时完全化身一个撒娇打滚耍无赖的小朋友，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信誓旦旦指着自己只指尖搓掉一小块儿皮的手指头暗自神伤。
郑郝“哦”了一声，在时予无限控诉的眼神中，无可奈何地给他吹了吹手指。
呵呵，她也是疯了。
“能不能先撒手，我嫌你手脏。”郑郝嫌弃地瞥了眼时予的右手，真不知道他这个洁癖怎么能忍受手上沾着别人的血。
哎，假洁癖啊。
时予闻言听话地放了手，郑郝松了口气，却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她另一侧，伸出左手再次握住了她的右手。
郑郝偏头看过去，一下望进他满是狡黠笑意的双眼，莫名其妙心跳如鼓，红了脸颊。
他们这样，好像那些趁着假期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小情侣。
只不过，他是真的高中生，而她却是高中生的老师。
郑郝突然想起了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以前读来没什么特别感触，觉得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俗套故事，唯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才深切明白了那种无奈。放在当今社会，她和时予虽然差了四岁，却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难就难在他们的身份，当真是跨都跨不过去的悬崖峭壁。
时予却在想，此刻能够和她牵手漫步在积雪的路边，偶尔相视一笑，或者放空地望望夜空，已是他所经历的最好的时光。
郑郝买了湿纸巾，帮时予仔仔细细擦了手，又擦干净自己的手，她率先走出商店，回头看时予不动，疑惑地问：“怎么不走？”
时予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干净却空落的手心，厚着脸皮朝郑郝晃了晃手。
郑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刚才她也在想，要不要再牵着他的手。可如果继续牵着，会不会再也放不开了。
时予见她不过来，在商店老板挤眉弄眼的调笑声中，快步走到郑郝身边，一下握住她的手藏进大衣口袋里，大言不惭地解释道：“外面太冷了，握着暖和。”
郑郝被他牵着往外走，嘴角不禁上扬，好吧，她也觉得握着暖和。
第41章 坑来坑去
“我们接下来去哪？”时予捏了捏郑郝的手心，成功惹得她耳尖通红，却好似并未发现般问道。
郑郝一时气恼，哼了声，“各回各家。”
“那可不行，我今晚上没处去，已经给爷爷打电话说不回去了。”
“没关系，你可以再打个电话说你回去住。”郑郝不接招，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敢收留他，毕竟她不太信任自己的定力。
时予突然指了指前边的路口，别有用心地说道：“那边有个大超市，咱们去买菜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郑郝停住脚步，纠结了几秒，最后盯着时予说道：“那……你保证吃完饭就回家。”
时予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就差没指天发誓了，嘴上答应得好，心里却琢磨着吃了饭就装困，她还能真的狠心赶他走？
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时予牵着郑郝进了超市，混在嘈杂的人群中走走看看，他是真的在认真挑食材，毕竟他是要靠厨艺上位的人。
身旁的郑郝捡起一袋果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买袋果冻吧，好久没吃了。”
时予放下手中的西兰花，皱眉拒绝：“不行，全是食用胶，没营养。”
好吧，郑郝听话地放下了果冻。
几分钟后，时予正考量着手里的排骨是不是匀称，稍微没看住便抓到郑郝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大袋方便面，忍不住眉头跳动，“吃这么多防腐剂，你是想永垂不朽吗？”
郑郝万分受伤地看着时予，无奈哀叹：“你嘴可真毒啊。”然后默默把方便面扔了出去。
时予转过身，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开，强忍着笑意不敢回头看郑郝哀怨的眼神。
“那个，我想吃巧克力了，能买一个吗？”郑郝紧紧抱着一大盒巧克力，生怕又被时予否决掉。
时予转过身，抬抬下巴，示意郑郝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郑郝垂着的眼睛瞬间亮晶晶，放下巧克力后一直笑个不停，时予推着车跟在一旁，眉梢眼角同样也是温柔的笑意。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别有意义。
“小适？我去，真的是你！”
突然有人在背后叫郑郝，郑郝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僵，躲是躲不过的，不得已回头打招呼：“然哥，你也买东西啊。”
戴然一看果然是郑郝，神色复杂地看向立在她身边的时予，嘀咕道：“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时予曾经在戴然的酒吧打工，自然认得戴然，他从没想过藏着掖着，主动和戴然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