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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180)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于是他想想,又扯着嗓子问:

“那海鲜你吃不吃?”

“不吃。”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少边庭脖子一梗,扭着头面朝屋内的方向,真的是很想骂人了。

算了算了,他摇摇头,孩子大了就这样。反正他一直也没什么机会让儿子使唤,偶尔纵容一下也算天伦之乐。

买了菜回来,他经过客厅,发现少荆河姿势一点没变,原样抱着腿在沙发上对着黑漆漆的电视当沉思者。

啧。这种丧气样儿他真看不下去了。

“少荆河。”

“干嘛?”

“过来接你的蛋糕。”

“你放冰箱行了。”

少边庭站在原地,提高声音:

“自己过来拿!”

少荆河以下巴为轴,微转过脑袋看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放下腿,下了沙发走过来。

一张脸无情无绪的,从他手里拿过蛋糕,再顺手拿了他另一只手里的菜,一言不发进了厨房。

少边庭跟在后面,瞧着他都高过自己的身板,还有那吊儿郎当的颓废劲儿,直皱眉。

“你怎么回事?”

少荆河没答话,把菜往流理台上一放,又去开了冰箱,倒不是放蛋糕,而是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少边庭再皱着眉瞧了他一眼,把买回来的菜一样样拿出来,头也不回地吩咐:

“你要没事干就来帮我摘菜。”

少荆河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拿起把小白菜装进洗菜篮放进水槽里,开了水,不情愿地嘀咕:

“我看起来像没事干?”

“你看起来像有事?”少边庭把肉菜拿到另一边,洗了摆上案板,“反正都发呆,边做事边发呆也不浪费。”

少荆河不言语了。

少边庭边切肉边瞥眼监督他洗菜,意外地发现他也不尽然是不近庖厨,该清的该扔的都有数,还挺会打下手。

“你们,平时在家谁做饭?”

“谁们?”

“还有谁?当然是你和梁教授!”

他句句都要杠一下,少边庭也没好气起来。

少荆河沉默了片刻,才简洁地答:“他。”

少边庭点点头:“看不出来,梁教授斯斯文文的还会做饭。”

少荆河嗤笑:“你更看不出来。在外面当总工当副总,回到家还不是照样得下厨房做饭。”

少边庭本人把这事看得很平常:“我不做饭我们全家不饿死了?”

“哈,你一年回来一个月,我们能活到现在真奇迹。”

少边庭淡定地切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吃啥,我回家你们吃啥,你心里没数?”

少荆河抽抽嘴角,没话说。

少边庭又斜了他一眼:“梁教授厨艺怎么样?”

“很好。”

“是吗?”少边庭多少年没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么高级别的称赞了,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多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是抿起唇说:“那哪天--”

“没机会了。”少荆河打断他,把洗好的青菜摆到一边。

“怎么?”少边庭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看他。

就见他神情漠然,嘴角向下撇,瞧着就特别无精打采愤世嫉俗。

打从今天,哦不对,从他这趟回家,他们俩见面起他就是这副模样。少边庭还当他是因为对着自己才这样。

现在想想,好像还不光是。

他琢磨着猜:“你和梁教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荆河垂着眼洗菜,答得冷淡:“你不是早该有数吗?”

少边庭奇怪:“我有什么数?”

“你和姑母去了那趟,姑母都跟他说了什么,你说呢?”少荆河头也不抬。

少边庭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难道,吵架了?”

“没吵架。”少荆河木着张脸,“都没机会吵。他在我回来之前就走了。”

少边庭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愕然半晌:

“走?……怎么回事?走哪儿去?”

“不知道。东西都拿走了,就给我留了封信,祝我幸福什么的。我打他电话,他说已经去外地了。我问他在哪儿,他也不说。到今天就不接电话了,刚才起干脆就打不通。”

少边庭愣在当场。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少荆河昨天在少琳莉那儿发那么大的火,今天又一直这副模样。

他是真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梁教授做起事来这么决绝。

亏他还跟他说了许多好话,还替少琳莉道歉了,结果人家面上周到,心里还是生了大气。

这自尊心,也太强了!

少边庭不安起来。

知道了真相之后再联系起昨天今天少荆河种种言行举止,一切就都合理了。

他谈恋爱的时候当然也跟沐梓君女士闹过别扭。平常天真可爱的沐梓君女士,钻了牛角尖的时候既不天真也不可爱,堪称难哄之极。

那滋味他太了解了。空落落、六神无主、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就跟少荆河现在一样一样的。

从这刻起,少边庭背负上了一股新的愧疚。

再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为他们去了才引起的,不怪少荆河生气,他确实也有责任。

于是接下来,少荆河的一些行为和话语他都不得不留意起来。

比如吃饭的时候,少荆河忽然说起:

“我给妈上坟的时候,听旁边人说,她那地方是整座山位置最好的。”

少边庭点头:“差不多。”

“说是什么五行八卦龙气宝穴。他们请人算的。你当初也请人算过?”

少边庭抬头瞪他:“我还用得着请人算?我做了那么多年工程,一块地方好不好,哪个地方最好,还能看不出来?风水说到底就是地理学,根据自然环境做出最恰当的……”

少荆河点点头,冷不防地又说:“既然这样你当初应该买两块,隔壁并排。不然这么好的位置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

这话让少边庭听着奇怪:“没事囤墓地干什么?再说你妈那块本来就是双人墓。”

少荆河还是点头:“我知道我妈那块是双人的,我是说你多买一块,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少边庭脸一板:“给谁用?”

少荆河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他从茶几底下把少边庭之前拿回来的袋子抽出来,摆回他面前:

“这些什么房产证银行卡你拿回去。”

“你留着。”

“我留着没用。”

“我不是让你去S市的时候买套房子?”

少荆河缓缓地摇摇头:“应该是……用不着了。”

少边庭瞅着他,揪起了心,沉着脸把袋子又坚持地推回去:

“你拿着。反正你在国内,万一要用钱……”

少荆河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袋子上,嘴里说的却是:

“爸,我看你那边局势也不太好,反政府武装打来打去。你注意安全,多保重。”

这是至少十年来,少荆河第一次对他表达出“关怀”,少边庭微愣之下,眼眶都热了。

但这,不是好兆头。

“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想不出像样的话安慰少荆河。

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一个刻意失联的人要上哪儿找?再说人家去意已决,就算找到了,会不会又是一次打击?

“你就非梁教授不可?”好半天,他才憋出这么句话,几乎就等于是把话说白了。

少荆河垂着眼,头一下一下地点,忽然嘴角微动,扯出个转瞬即逝的笑,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凄凉。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没劲。”

少边庭看着他,简直像看着这么些年的自己。

通常这种时候,应该说的是一些鸡汤大道理,可是他又深知,那些话只是让想要劝慰的人有话可说,但对当事人,并不顶什么用。

是的,没劲。

这其实就是少边庭自己心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