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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40)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我先生那工作就是个特烧钱的工作。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需要花钱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花去。工作用的器材?买去!野外蹲点要用的东西?买去!还有如果在市场遇到被人偷猎的动物,得先买再报警吧?买!”

她看着梁袈言,也不笑了,特认真地说:

“您说赚钱是为什么?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吃穿不愁日子过得挺好的就够了,费那劲干嘛?后来我才知道,赚钱--是为了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做个好人。当你想做件好事的时候,不用瞻前顾后,不用犹犹豫豫。

大的不说,就说猫狗这些小动物。比如,你哪天在路上碰到一只受了伤的小猫或小狗,看着觉得‘呀,真可怜,这得赶紧送医院吧?’,结果一想到宠物医院那收费,你犹豫了。

好,那不送医院,自己带回去慢慢照顾也行吧?可你住的是出租屋,除了你还有三个室友,你自己就占个小房间。带只猫回去,是不是还得考虑室友还有房东?

思前想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你能怎么办?是不是就只好一狠心一闭眼扭头走开?

猫狗也好,路上摔倒的老人也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你面前受苦,你却无能为力,这痛苦的只是它吗?不,还有你自己。你狠下心肠离开它,但会在今后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它。所以挣钱啊,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当大善人,不是!就是,为了让自己少一点后悔,少一点难过。”

梁袈言点点头,叹了口气:“是。”

“所以你问我从我先生那儿得到了什么,嗯,大概就是学会了做个‘好人’。”

少纤云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说给少荆河听的,抬脸对他一笑:

“荆河,今天真的是难得,我们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了?所以你别怪姑姑啰嗦,你对于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就决定了你希望自己去过什么样的人生。事业也好婚姻也好,我希望你都要找到那个人,那么再难的路也有人陪着你,支撑着你,让你只要一想到他,就感到特别心安。你得去找。”

第32章第32章

助理跟在少纤云身边,手伸出来虚应着,小心翼翼地做出不碰触到她但又能随时扶住她的姿态。

少纤云现在这状况是个半醉,半醉的人那是最烦别人说她醉了。你要跟她温馨提示声“小心”,她都觉得你这是看不起她得跟你急。

“干嘛呀?我好好的,看不出来吗?”少纤云觉察到助理的手,一转身虎起脸,“用我走个直道让你瞧瞧不?就两瓶葡萄酒……给我边儿去!”

少荆河扶着梁袈言跟在后面,看不过眼扬起声:“姑姑,你再不好好走道我就把你现在这模样拍个视频连同那两个空酒瓶的照片发给姑父去!”

少纤云一顿,立即回身指着他:“你发,你能找到他我都佩服你!他出野外了,在大雪山还是哪个山坳里蹲着呢。我都找不着他,你?嘁!”

少荆河不慌不忙地睨着她:“我又不找他,发他邮箱里,他什么时候得空了什么时候看。”

少纤云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打出个嗝,那语气就变了,非常的语重心长:“荆河,我刚刚在饭桌上教你的你都忘了吗?要做个好人。想想伟大的马克思曾经说过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少荆河点点头:“嗯,我不煎你,你赶紧好好的别逞能。”

少纤云又看了他半晌,才翻他一眼:“--来,那谁,”她伸出手臂,“搀本宫一把,本宫有些头晕,转不回去了。”

助理赶紧从后面接住她那手臂,她慢慢转回身,又甩起另一只手:“小张把车开哪儿去了?让他赶紧过来先送梁教授他们回去。”

助理说:“前面停的那不就是?您--哎!”

少纤云一个踉跄,自己稳住了,“嘿嘿”一笑还挺得意,又回身招呼少荆河:“你们,上车!”

少荆河对助理摇头:“不用,我们打车就行。你赶快送她回去,让她喝点蜂蜜水睡觉,不然明天一定脾气好不了。”

助理连连点头,也没几步就到了马路牙子上,把司机也叫出来,两人一起把还在咕咕哝哝的少纤云扶进了车里。

助理也上了车,伸手跟少荆河告了别,车一溜烟开走了。

这下轮到少荆河扶着梁袈言站在路边。

梁袈言垂着头,安静得很,有气无力地一手搭在少荆河肩上,手软腿软任他撑着走。

这路段本就繁华,出租车有的是。很快就有一辆停在他们面前,少荆河撑着人勉强开了门,把他慢慢放靠在座椅上。

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勉强算驾轻就熟。照旧先把人扒拉好,自己也坐了进去。

“上哪儿啊?”司机问。

少荆河报上B大青年教师公寓,司机再把具体地方弄清楚,一踩油门,上路。

其实梁袈言没醉。

说没醉,也不确切。他这个状态比较特殊,和上次被少荆河捡着的时候还不一样。

他醉和没醉之间有个临界点,过了那就是醉得很彻底了,跟上次一样,整个人精神都恍惚,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会大哭大笑,记忆还彻底断片儿。

如果只是接近那个点,身体也会进入酒醉状态,手脚发软,腰直不起来,没人扶走不动道……但脑子其实还有大半是清醒的。

周围什么动静他都听得到,也能正常理解,也知道自己行动无法控制,也很想去控制--

总而言之就是个想动动不了,连掀个眼皮说句话都嫌费劲,但偏偏其他感官和思维又依然在线,身不由己的状态。

这么一说,倒跟植物人有点像。

他其实没想喝这么多,即便是聊得高兴,那也是小酌怡情,大醉丢人,他知道得很。

一瓶葡萄酒也是在他自觉还挺有余的量内。他不是好酒到没数的人,但他没料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酒后劲会这么强。他放杯放得比少纤云早得多,却瘫软得比她还快。

所以少荆河过来很关切问他话的时候,他听得很清楚。可即使听得清楚,也努力了半天,但就是只能点一下头,勉强发出几个胡噜的音节。

之后少荆河扶起他,把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然后一手横过他后背撑起他走出酒店,少纤云说着话,少荆河也说着话,所有的这些他都清清楚楚。可他没法做出自己的反应。

他觉得丢脸。太丢脸了。

喝得醉醺醺,软趴趴地倚靠在自己助手身上。不仅全无形象可言,而且明明是插了人家的团圆饭一脚,结果醉得比谁都厉害,还得人家分出心来照顾他。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不懂事的巨婴,一高兴起来就得意忘形,就把“礼”、“仪”两个字丢到了九霄云外!亏少纤云还一口一个“教授”叫着他,他现在哪有半分能为人师表的样子?

即便现在坐进了车里也是这样。瘫在座椅上,浑身没骨头似的,脚拦在少荆河的脚前,头靠在门边,东歪西扭像个又大又难看的/。

他丢脸。他汗颜,不是因为酒精,是真的面红耳赤。

他心想着,明天上班可怎么面对荆河?

他努力发出了声胡噜的“荆河……”,想先说声不好意思,道个歉。

少荆河听到了他的叫唤,向他转过脸,先是等了一阵,想听他是不是有话说,可半天也没下文,才低低地回了声,想确认自己没听错:“教授?”

其实不是没下文,是剩下的话梁袈言努力了半天也没指挥动自己的嘴和声带。

“怎么了?不舒服?”少荆河又问,半弓下腰察看他的神情。

窗外的路灯璀璨,可照进车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梁袈言垂着头,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少荆河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想了想:“您是不是靠着不舒服?”

边说他边扶起梁袈言,小心翼翼地把他在椅背上扶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