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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言喻的忧伤(98)

作者: 星炀 阅读记录

他一直哭,又一直神思恍惚地说着各种矛盾的理由,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对不起。

梁袈言颓然挂上了电话。

迟天漠真是帮他做出了选择,让他不得不放弃这最后一条路。

少荆河说:“如果您坚持报警,在他离境之前拦住他,就算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结果,至少能证明您问心无愧。这就是您自证清白最好最简单的办法。也不用像现在无辜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梁袈言深深叹了口气:“连你也认为名誉比一个人的命更重要吗?”

少荆河目光沉着回视他:“您认为他真会自杀?”

梁袈言摇摇头喟叹:

“记住,人命是不可以拿来赌的。我不能去赌一把,看报警了他会不会真就去死。就算当时我真报了警也拦下了他,但也仅仅只是那一次而已。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最后被情势逼得只有自杀一途呢?他是那种不怕对自己下狠手的人,真要寻死,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不断尝试。没有人能预料到他在什么时候,用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但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了,我这辈子都会忘不了他。这才是我最不想要的。就像你姑姑说的,面对因为你的放弃而生死未卜的人或动物,其实真正受伤的是你自己。我不能让他成为困住我良心的牢笼,所以我要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那我就一样可以在未来的日子恨他,唾弃他,或者遗忘他,无论怎样都是我的自由。我不需要为他背负丝毫不安。”

“可是,难道您就甘愿为这样一个人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

梁袈言歪着头看他,样子忽然有些调皮:“还记得你姑姑说你姑父蹲野吗?回过头去看才知道是三个月,在蹲的时候谁会知道会需要多少时间呢?不然你姑父肯定前两个月二十九天先去干别的,到最后一天再去拍就好了嘛。”

少荆河斜睨他:“您别拐着弯嫌弃我马后炮。”

梁袈言又摇头:“我不是嫌弃你,是想让你理解什么叫‘当初我真的没想到’。我当然知道如果不做任何自救最后会发展成什么结果。但是知道是知道,可具体会到什么程度影响多大持续时间多长,这些没有真正经历过谁又知道呢?我当时其实是对学校更感到心灰意冷,所以回复了迟天漠后,就开始写辞职信。”

少荆河眉头一皱:“您要离开?”

“对。”梁袈言对他挑挑眉,得意地一笑,“如果我当时就走了,我们估计也不会认--”

少荆河赶紧一低头,用惶急慌乱的吻堵住他的嘴:“不不准……”

反正院长放了他无限期的假,梁袈言不用再去想几点要去上课,于是想了一会儿自己还能去做什么,然后就坐到了桌前,开始写辞职信。

不管是谁埋怨他抢了教授的名额,谁早就看他不顺眼,又或是谁在后面使绊子拼命想往他身上泼脏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本来就是不喜欢也不擅长争斗的性格,无论是谁也好,他都没有心思去深究。

这个学校,连这个教授,他都不要了!

他写辞职信,写得情绪饱满,斗志昂扬。在信里不仅把因为这次事件而暴露出的那些龌蹉的人事痛骂了一遍,顺便把自己多年来一直忍耐的各种丑恶现象逐一抨击,痛陈堂堂百年学府现如今人浮于事,人文、科研多年来停滞不前,人才严重流失,现在只剩下块招牌和前人栽树留下的果实供他们坐吃山空的事实,以及自己身为曾经为B大骄傲的一份子如今是何等的心伤难过云云。

多年来都没能挥文泼墨如此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洋洋洒洒皆是肺腑之言。然而全部写完,他从头读了一遍,又全都删了。

因为说了也没用。

别人只会认为他是故意泄愤,并不会把他的这些真情实感当回事。

所以删完,他只端端正正地写上:

“鉴于个人对目前工作环境逐渐感到不适,及对未来人生的规划……”

手机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这文把我自己都写伤了。所以为了弥补(划掉我自己划掉)大家,我说过要写一篇齁甜齁甜的小甜饼。

嗯,大家都知道(才怪)我有个马甲。这个专栏我还是用来写耽美,那边是我用来集中放BG和以后一些实验性作品的地方,地址就在专栏首页最下面的链接里【凡人普照】。

今天开始齁甜齁甜的小甜饼开了预收,等我写完这篇就去写那篇。感谢追着这篇的大家坚持到了现在,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每一篇文我都会认真写,无论耽美还是言情。所以也感谢大家能捧场!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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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76章

他拿过来一看,怔了。

聂齐铮。

下午他赶到医院。

聂齐铮已经住院大半年了,他一路上惴惴不安,既担心聂老的病情有了变化,又生怕是自己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老人家耳朵里。

聂齐铮为语言学尤其是东古语耗尽一生,赢得了无数人的敬重,也获得过国家授予的荣誉。还因为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和生活习惯换来了一身病痛。

但是哪怕缠绵病榻,他也依然在坚持工作。他利用每一点能用的时间编纂双语词典。所以梁袈言每次去,见到的总是他戴着镜片厚厚的眼镜,瘦削的身体靠在床头,面前是病床上的小桌板,上面放着电脑和一堆文稿。

唯有这次,一走进病房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坐也坐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满面病容,比上个星期更显枯瘦的聂齐铮。

没有电脑,没有文稿,也没有小桌板。聂老的一只手搭在被面上,老树枯藤一般。

“老师。”他才一眼,喉头便变得哽咽了,叫了一声之后便久久再难张口。

聂齐铮极缓地对房间里的其他人挥手,于是他的女儿、看护、秘书等立刻便知趣地离开,梁袈言赶紧上前握住他那只手:“老师……”

聂齐铮松开他的手,指指床尾。梁袈言过去把床板摇起来,让他稍稍半坐起了身。

聂齐铮这才又把他招过去。

“今天……高……和许……来……了。”他声音嘶哑,又轻,梁袈言只能把耳朵侧过去听。

高,是院长,许,自然是许立群。虽然是院长,但在聂齐铮眼里一样是晚辈,对这些他不太放在眼里的晚辈他向来爱用简称。

梁袈言的心立刻就沉了。这两位专程在上班时间来看聂老,目的显而易见。

果然,聂齐铮接着又说:“他们……跟我说了……但……”他摆摆手,“不重要……知道吗,孩子……”

梁袈言一听他叫他“孩子”,就绷不住了,又想到因为他,聂齐铮都病成这样还要被打扰,鼻子直酸得就要落下泪来。

聂齐铮是搞外语研究的,一生接触的人、事、文化使之视野比普通人都要宽广得多得多。梁袈言的性向在学校领导眼里是洪水猛兽,在他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说话无力,但因是语言大家,所以每句都简洁有力,只说最紧要的关键词,能让梁袈言听懂就行,其余都略过。

用正常语句翻译过来就是:

首先,他知道梁袈言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次他十有八九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以后梁袈言一定要注意甄别交往的人的人品。

其次,他也知道学校里现在那些管事的都是什么能力。所以梁袈言不用灰心,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把梁袈言从学校撵走,更不可能让许立群代替他进入词典编辑组。

第三,他决定把主编的职务交到梁袈言手上,这件事他之前已经和编辑组的其他成员商量过,大家也都同意。

梁袈言立刻就想反对,但聂齐铮摆摆手不让他插嘴。

第四,院长前些年因为各种事没少被他数落,虽然他是对事不对人,但院长多半早就心有不满,和他面和心不合。所以这次如此故意针对,显然不是冲梁袈言,是冲他聂齐铮。梁袈言无需被他们影响,世人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继续正常工作,有了成绩就有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