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126)
四五岁个头,匹配目标人物数据,只是面相……
甘砂问:“女孩一般像爸爸多吧,可是好像差太远了。”
“差很远吗?”白俊飞欣慰而笑,“差很远那就对了,因为根本不是啊!我故意考你的,说明你的判断力没有被感情蒙蔽,值得嘉奖。”
甘砂阴恻恻剜了他一眼。
白俊飞不当回事,再次锁定目标,“这回真来了!穿黑色羽绒马甲的小男孩,看到没,叫余力可。”
游征房间里有结婚证的合照,甘砂对余瑛的印象仅限于此。
她犹豫,“我……看不太出来……”
白俊飞略显失望,“我把照片给戴克,他一眼就觉得像余瑛。”
“也许吧。”
四五岁的小力可眉清目秀,俊朗非常,跟同伴叽叽喳喳着,没逗留多久,便被西装打扮的男人接走,断了甘砂想再寻找相似痕迹的欲念。
“就住这小区,但余瑛出现的次数非常少,一起外出的情况几乎没有。”白俊飞说,“我直白点说,这么个小人儿,就算我们对他没歹念,难保其他人没有,你懂我意思吗?”
甘砂望向小男孩和西装男消失的楼宇门,“游征知道吗?”
白俊飞愣了下。
她改口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轻叹一声,“大活人一个,也不是想抹杀就能消灭的存在。”
白俊飞松了口气,“你比上次刚知道的时候淡定多了。”
“坏消息是什么?”甘砂匆匆结束话题。
白俊飞搓了搓手,定睛瞅她表情,煞有介事的模样传染了甘砂,她不觉脊背绷紧。
“坏消息就是……YOYO的假释申请没通过。”
☆、第七十九章
回程的话题一直在游征的假释申请上。
白俊飞拍了一掌喇叭泄愤,“那群人前头拿了好处应得好好的,后面又说查得严没办法,把钱都给退回来了。妈的孙子!”
甘砂咬着下唇,手指不停敲着窗沿,“第一次没通过,第二次申请恐怕会卡得更紧,得给他找个有力的担保人。”
“担保人又要与本案无关,又要有固定工作和收入,”白俊飞泄气道,“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上哪找。”
道理和规矩摆在面前,最难的一步是遵守又突破。
车厢充斥单调的胎噪声。
白俊飞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劲力很大,方向盘似跟着微幅转动。
“你去找游征的妈妈,”甘砂声音同样有力,“就跟她说要找一个可靠的担保人。”
“找谁?”
甘砂松手,“她会懂的。”
白俊飞说:“阿姨交友圈简单,要认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何必等三年。”
“你去就是。”
白俊飞分心瞪她,可没什么效果,甘砂一副成竹在胸的神秘模样。
“她这几年很少在村里,也没出国,不知道联不联系得上。”白俊飞叹气,“你知道的,YOYO一直不肯见她,她也怄气上了。说句难听的,我感觉他们母子关系好像挺淡的……不过儿子长那么大,阿姨的心态还年轻,两个人早就互相独立,也不算太奇怪吧。”
评价一个中年单身女人心态年轻,难免会让人发散思维,想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如果这话出自村里的妇女之口,可信度又增大一点,不至于空穴来风。
甘砂狐疑着,“你是不是还知道点什么?”
白俊飞面无表情,“没有啊,道听途说,没亲眼见到。”
“哪门哪道?”
“村口小卖部的谁家大婶大妈……说有人开车送阿姨回来,款式过时但保养良好的小汽车,”白俊飞兀自笑了声,“这年头还开那种车的有几个人,你说巧不巧?”
甘砂莫名心口一滞,像家丑外扬的尴尬,“别瞎猜。”
“你也想到了是吧,”白俊飞亢奋起来,“世界怎么会那么小。”
“把消息传达,其他不要管。”甘砂臭着一张脸,“三年来余瑛舍卒保车不追究那批珠宝的下落, ‘金色太阳’估计早填饱了那个缺口,齐烨也不让我插手核心 ‘生意’,我现在这点 ‘资本’对两边没任何吸引力。游征不出来,这僵局不知道怎么破。”
至于如何破局,甘砂和白俊飞默契地没有延伸。
几天后,白俊飞风风火火闯进“百亩仓库”的办公室,手指抖颤,一脸震惊。
“有人去给YOYO做担保了,我觉得这事稳,YOYO他妈妈果真和……”
甘砂眼皮子一撩,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她把碍事的一绺鬓发撩到耳背,继续在一个废弃茶托盘里磨匕首,神情专注,不容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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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会面室到坐下,游征目光一直停在男人脸上。对面中年男人的面容不太真切,不知是隔着玻璃,还是面孔过于陌生。
男人两条胳膊搁桌面,双手交握,姿态轻松。他拿下亲情电话,示意游征照做。
游征犹豫着贴到耳边。
“记不记得我是谁?”电子设备加重了他的沧桑。
“没齿难忘。”游征往玻璃墙倾身,将厌嫌的眼神送得更近。
纵然当年风华正茂,光阴也没饶过这个男人,皱纹成为脸上丰碑性的存在。
段华池淡笑,“看来十八岁摔的跟头对你刻骨铭心。”
游征手指骨节泛白,“拜你所赐。”
段华池掠了一眼他背后,空间密闭,戒备森严,“十年过去,没想到在这么个地方跟你碰面,实在让我意外。”
搁在桌面的手也攥紧,游征死盯着这个刽子手,“我跟你似乎没什么旧情可叙。”
段华池的每一次不经意发笑,都在给他捅刀子,嘲讽物是人非的悲戚。
“你如果想要短暂的自由,不应该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段华池说,“惹恼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某个词眼深深刺激游征的神经,心脏仿佛被挑破一个小口子,一腔纷乱思绪急忙着往外涌出。
“有人想让我来做你的假释担保人……”
游征豁然抬眼。
“如果你肯答应我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
一边是自由的诱惑,一边是自尊的坚守,两厢厮杀,前者吸引力短暂逼退后者。
游征稍敛起戾气,“什么条件?”
线人。
无声的口型躲过监听,段华池继续说:“有兴趣吗?”
游征愣怔片刻,忽然咧嘴夸张笑起来,直到最后僵硬成嘲讽的弧度。
“十年前你把我拒之门外,现在又要我当你的走狗?段警官,你告诉我,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段华池不怒反笑,“游征啊游征,我知道当年我把你从警校面试刷下,你对我恨之入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戳戳太阳穴,“你和你的生身父亲根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我们是哪来的依据把你刷下,难道我们闲出屁去查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的深层关系吗?”
微微发颤的电话贴在耳边,像剃发器在震动,游征想过无数遍,每次都把怀疑指向最不希望的那个人。
段华池轻声说:“你也想到她了是不是,她不想让你当警察的,怪不了我。”
游征嗓音战栗,“你撒谎!你在推卸责任!”
“是你妈妈,游征。当年是她找上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刷下,不让你进警校的门。”段华池掷地有声,“因为一旦你当上警察,就一定会被你当毒枭的爹利用上,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变相保护你。”他又环视周围,哂笑道,“可惜,最后还是保护不了,你还是进了这里。”
段华池陡然起身,一手撑着桌沿,“游征,我当年觉得你是一块可塑之才,现在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你身上流着毒枭的血液,内心也一样的阴暗贪婪,你要是当了警察,也是队伍里的渣滓。”
游征拍案而起,眼眶赤红,凶光毕露,不知是因为人格被否定,还是父亲被侮辱,“放你娘的狗屁!”
“我骂你爸,神经被刺痛了是不是?你越把他当个人看,你就跟曾经的理想越背道而驰。你应当好好感谢你妈,把这种在亲情和正义间纠结徘徊的痛苦给彻底扼杀在摇篮里。”段华池笑着,挑衅游征的底线,“要自由还是继续在里面蹲着你自个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