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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146)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可别,”段华池故作严肃,“你要是爬上最顶层,大家都该紧张了。”

相视而笑默默喝了两口,章格说:“这让我想起读书时负重拉练,天没亮就往深山老林里钻,走多少公里来着?”

“三十吧。”

“现在让我走十公里都够呛。”

“我看未必,你射击记录可无人能破。”

章格不动声色地笑:“没什么用,现在是年轻人的舞台,我们这一代快要退出了。”

段华池话锋一转,说:“她很出色,如果能回来,我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章格一手抄进裤兜,明明休闲的姿势放他身上只觉凛然,“每次你跟我提起她,我总想起中学时候,老师的家访电话。”

“老师的电话应该不会多吧?”

章格嗯一声,“她一直是个不怎么让人操心的小孩。”

段华池一下把啤酒喝完,轻捏易拉罐半是感慨半是刺探道:“我以为你结婚以后,我俩再没一起喝酒的机会,果然这天隔了快三十年。”

“命吧。”章格把易拉罐搁在车尾,掏出烟盒刚想倒出一根,忽然想起什么又默默塞回去,重新握着酒,只是不再啜饮。

段华池已克制不显露掠夺的野蛮,但话题本身便带着侵略的敏感,也许他每探取多一分关于她的信息,章格会误以为他想夺走他的宝贝。寥寥几字,拒斥再明显不过。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现况都是过往一步步选择造就的结果。”

章格忽问:“有后悔过?”

段华池一愣,坦然而笑:“太多了,你?”

“活到这个岁数,说没有是不是讲大话。”

段华池若有所思点头。

猫头鹰似乎移动了位置,咕咕声近在耳边,又恰好落在两人沉默的间隙,显得分外瘆人。

小时候段华池听过一种说法,猫头鹰叫预示死亡,村里老人深信不疑,每逢噩耗传来,总有人嘀咕:难怪前几晚听到报丧鸟叫。

不着边际扯了些闲话,章格提出回去,想来今夜聚首不甚满意。段华池没有勉强,带上空罐子返回车里。

启动引擎散热,段华池系着安全带,忽闻驾驶座上的人问:“她有意向回来了么,也快三十的人了,女孩子总在外面跑也不好。”

段华池没急着发车,逮住他主动发问的机会,字斟句酌道:“顺利的话,应该快了,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过目前似乎没有。”

那边也咔嗒扣上安全带,冷哂一声,“就怕甘砂当久了,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搭上油门和离合的双脚又重新落地,段华池握着操纵杆的手摩挲一圈,没有挂挡。

副驾座上同僚的眼神虽定在前方,面部肌肉却一点点绷紧,表情凝固。

“我记得从未跟你提过她另一个名字——”

下一瞬,两把手|枪同时出夹,段华池抵住他侧腰,自己太阳穴也给硬梆梆地顶上。

与章格的沉着相反,他的笑容算得上狰狞,仿佛他才是露马脚的那个人,脸上失望有之,无法掩饰的激动也有之。

段华池将中断的话说完:“但你可以有很多种渠道知晓,偏偏你——”

冷风仍没完全驱散闷热的空气,额角汗水沁入了枪口,脑袋轻轻顶了下,暗示也是挑衅对方。他赌章格先入为主的记忆,源头应该在其他可疑的地方,远在甘砂觉察到他的存在之前,他已经知道甘砂的名号。段华池先顶上他侧腰,留了余地放了空包弹。

第一反应不会骗人,章格应激之下果真入了套。

章格似乎早料到这天,不知算是镇定还是麻木,脊背僵直。

段华池问:“平莹失踪,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那是我的老婆,与你无关。”

隐藏多年的秘密几欲冲破伪装的平静,遮羞布已经给岁月磨得单薄,只消再多一个字眼,脆弱不堪的表象即被撞破。

段华池再要开口,章格一改沉稳风格,截断话头:“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帮你做事?”一直紧绷的肌肉舒放,笑意前所未有的讽刺,“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段华池没有被他激将,幽幽道:“她跟你不一样,她是个非常出色的侦察员,像她爸爸一样——”

刹那间枪声彻底撕破夜晚伪装的静谧,惊走了潜伏的猫头鹰,震懵了躲在灌木丛里的男人。声响过于巨大和突然,以致初时分辨不出是单独一声,还是两声重叠,更别提混杂其中痛苦的□□。

不顾段华池的叮嘱,游征从灌木丛里冒险扒开较大的裂缝。所藏方位本就适合侦察,游征清晰看见副驾座一男人捂着腰钻出,举枪瞄准油箱——

“住手——!”

青筋暴突的嘶吼拉不住疯狂的男人,砰砰两声,一团灿然巨火轰然爆发,黑烟冲天,不过眨眼,火焰卷着车里的人,和这辆过时的皇冠消失在这个时代。

游征扒开荆棘条蹿了出去,开枪的男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晃动的草叶,不知是风的杰作,还是人的大意。

他也无心去追,第一反应是把人救出来。沙土、衣衫,用手边东西徒然扑救,火势不见衰弱,火苗反而燎到他身上,舔舐胸口一片狰狞的纹身。

他想起了AJ,那个心思单纯、误入歧路的少年,也是在同样一个黑夜,从他手中消失。

眼前这个男人,他暗暗记恨了十几年,恨他阻断他的抱负,也恨他跟他母亲不清不楚的关系,最可恨是一声不吭就走了。他还想让他等着瞧,让他后悔多年前的决断,隐隐期盼他说上一句,“纵使你有个毒枭的父亲,你还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让他从此将十八岁摔的跟头永远掀过去。

浑身被水浸泡,连眼角也不例外。无力感从脚底上蹿,吸食干净他一身坚韧,游征如被抽走骨架,瘫坐在地。

☆、第九十二章

半夜被护士拍醒,甘砂从住院部前台附近的长椅上弹坐而起。除了外出会段华池那夜,后来她心觉不妥,仍是在最近的地方守着游征,跟值班护士混了个眼熟。

“19床出去了吗,刚护士查房没见到人?”

惺忪睡眼来不及揉,甘砂拔腿往游征病房跑,撩开垂帘,昏暗中病床上只余一翻特意堆拢成条的被子,依稀可见皱褶痕迹。厕所门也掩人耳目虚掩着。

“查查监控。”情势危急,甘砂来不及跟护士交流,理所当然的命令让护士微微一皱眉。

“大半夜出去家属没看到吗?”

甘砂之恨分|身乏术,只能守住正门,若是人从另一头搬运垃圾的货梯下去,她力量微乎其微。更何况她本是小寐,最后也弄不明白睡了多久。

“查监控。”无视护士话里的谴责,甘砂转身要出去找保安。

刚埋头要钻进走廊外的灯光里,门口便被一堵巨象挡住去路。即便背光,先前的病号服也不知所踪,甘砂仍是马上辨认出来人。

“你上哪去了?!”

“跟我走。”

质问和命令异口同声,同样的强硬和颤抖。

手腕被紧紧扣住,纵然男人手掌硬实,此刻的粗粝和干燥仍显怪异,给人脏污的触感。

灯光洗去笼罩男人的黑影,他的新装显山露水,上身一件黑色T恤,可能地摊随手捡的,他身材挺拔,底下宽松条纹病号裤给衬出休闲风格。起先以为背部的灰白是光影,等灯光静止,甘砂才确认那是泥灰,再看鞋头亦是同样灰扑扑。她摊平他的手,泥污渗入指甲缝里,脏兮兮的留置针透着感染的危险,游征整个人像刚才泥土里爬出来。

惊疑压过先前的后怕,至于护士在后头的斥责,甘砂已然不在意。

“你到底去哪了?”

“他死了。”

汗水盖不住游征脸上的槁枯,让她想起AJ坠楼那晚,甚至更甚。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还是怔忪一瞬,才明白表意。

有个他们认识并在乎的人没了,至于是谁让游征如此讳莫如深,甘砂脑袋里划过很多答案:白俊飞,戴克,图图,甚至是余瑛或齐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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