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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257)

作者: 长空无双 阅读记录

俞雅放下咖啡杯时,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下达判断。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深度抑郁。两者症状重叠且共病,难治。

猜测应该是持续性发生的不幸事件,甚至可能是同一类型的不幸,只有长期的往复的近乎于宿命的绝望,否则不足以击溃一个成熟的理智的成功者。

幸运的是他的人格问题表现得并不严重。他依然有着极为良好的行为规范,有条件之下的卫生,适当的礼貌,不错的餐桌礼仪……这些都是身体的本能,而他并未试图去改变它们。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沉默又理智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他只是生病了,他没法控制自己。

所以药物治疗应该基本遵从PTSD,心理干预除了专门的PTSD治疗系统之外,也应把人格重塑当做一个长期目标来进行。

俞雅脑海里连处方都开好了,忽然回过神来,哑然失笑,这并不是她的病人啊。

她离开那个行业已经很久,大概是因为她自己身上的症状不断加深,她一直不自觉地用曾经所学试图治愈自己,以至于过去的职业习惯还是如此鲜明。

用完餐,她倒掉食物残渣,然后把餐盘放进自动洗碗机,洗了手擦干出门,那位流浪汉先生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沙发另一边蹲着柯西——巨大的苏牧犬占据了沙发的大半空间,但那位先生并不介意缩在角落一个狭窄的位置。

一人一狗维持着类似的神情,严肃地盯着正在放映的扫地机器人广告,就好像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俞雅想了想,还是上楼去取了些对症药,然后拐道书房,将药方写下来,抽出一本书,将药方夹在书页里。将药、书与一些面包都放进油纸袋里,准备送给对方。

她下楼的时候那位先生正准备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即将开门离去——然后似乎是警觉般猛地一愣,回过头来,看到另一侧的俞雅。

俞雅抱着纸袋安静地凝望着他:“你可以在客厅留到明天太阳升起后。”

流浪汉先生整个人都缩在那件宽大破旧的大衣里,并未做声,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孔,只能勉强分辨出那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平板到毫无波动的麻木。

俞雅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出言劝告。就算是这样寒冷的天气,流浪惯了的人,经验丰富,总会知道哪里可以遮风避寒寄放自己的身躯,他不愿意留在这里,也总有自己的去处。只不过掂掂手里的袋子,还是走上前把它递上去。

“请你收下,希望能帮助到你。”她微笑道,“并不是拯救,只是无聊的善心发作。”

如她所料,因为这一句话,对方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纸袋。

她看着他拉开门走出去,离开庭院,就像一团被夜晚吞没的阴影,最终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顺手撸了把柯西柔软顺长的毛发,回过去坐在沙发上,陪她的狗看完乱七八糟广告之后的一整集奇妙动物。

因为毫无求生的意志,没有任何生活的希望,对自我与这世界充满厌弃,所以接受别人纯粹的善意就变成一种难以忍受的行为。不过庆幸他还知道自己得活着,负罪惩罚式地活着,还不至于过分偏执。

房间里安静得很,就算灯火通明,声音热闹,还有只会给自己配音的大狗,一切都还是单调无聊又死寂。她陷在沙发柔软的靠背里,努力回想昨晚上那些深暗又沉重的梦,想不起梦境中出现了什么,却只有回忆这个本能,让她能舒缓几分填在胸口的压抑。

这个年代,到处都是陷在固有怪圈里无法挣脱的人。

普通人循环着工作与生活,病人循环着过往的噩梦,医生循环着各种各样的怪圈,世界越是忙碌个不停,孤独就像是影子一样侵蚀着人的灵魂。

心灵得病的人到处都有,俞雅的职业习惯让她的五感就像是雷达一样,永远在滴滴作响。每个人心里都藏着阴翳,每个人眼底都空洞而落寞。就连柯西都不是永远快乐的。

她如今身处的国家对心理疾病格外看淡。人们都说,抑郁就像是心灵的感冒,是谁都会得的一种病。这个国家的人热爱抑郁药就像是她的母国人热爱感冒药一样,他们将抗抑郁药作为一种常备药塞满了家里的药箱。

俞雅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没有点播一直呈静止状态,柯西会按遥控器,但它喜欢光影跟声音,它不可能将电视关上。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毯子边缘布满牙印,显然是柯西为她扯到身上的,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狗影,她把毯子搭在沙发靠背上,起身往外走,看到她的狗前肢贴着玻璃门,半只狗都贴着窗兴奋地看着外面。注意到她来,扭过头开心地叫了两声。

——下雪了。

雪积得并不厚,但是入目已经是一片白色。

俞雅为柯西拉开门,柯西脑袋探出去,对着门外汪汪地大叫了好几声,很兴奋,但是并没有窜出去,只是活蹦乱跳地在门廊里开回跳跃地打着转,把大半的兴奋发泄完之后,又跑回来,就这么半趴在在门口,半个身子放进温暖的室内,脑袋枕着前肢懒洋洋看着雪。

俞雅弯腰不轻不重地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好笑道:“就这么怕冷?这么厚的毛难道是装饰用的吗?”

柯西小声地呜呜了两下。

俞雅去倒狗粮,端到它面前这老大爷才勉为其难抬起脑袋吃饭。

她懒得做早餐,倒了杯牛奶简单加热了一下,就着两片吐司就算吃完了,收拾了东西准备去社区大学上课。

莉莲还在医院,她出门时还想着要去探望一下,不知道情况如何。

撑着伞走到庭院,对门的恩利斯太太正跟大儿子告别,眼尖看到她,立刻喊:“简!”

俞雅抬起头,那位太太冲她挥手:“早安啊简!你要去上班吗?天气这么糟糕,让艾力克载你到大学吧!今天下午博朗太太组织了教会慈善活动,你要一起参加吗?”

小伙子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冲她露出一个充满活力的笑容,满口的白牙齿。

俞雅走过去:“那就麻烦你了艾力克。”收伞对恩利斯太太道,“下午我要去医院看莉莲,时间早我就到教会看看——莫妮,记得帮我喂柯西。”

“哦,可怜的莉莲,真希望上帝保佑她。”恩利斯太太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但马上又听到后一句话,“没问题,交给我吧!”

艾力克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她,开心道:“早安,简!”

俞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哦不,简!你一定有读心术!”艾力克拍着方向盘很夸张地叫道,“你到底是怎么钻进我的脑子的?”

“所以?”俞雅不置可否道。

“马上就要圣诞舞会了,简,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请允许我郑重拒绝。”她毫不客气道,“赶紧去找个同龄的女孩子谈恋爱,青春可爱的那种女孩,艾力克。”

“但我喜欢成熟性感的!”艾力克又偷看了一眼后视镜。

少年,你的思想越来越危险了。俞雅平静道:“那就去找个成熟性感的同、龄女朋友,男孩。”她的咬字清晰,重音明显,尤其是最后那个称呼,简直是把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男人都喜欢貌美的女人,外表足够美艳大部分男人都可以完全不介意年龄。标准的感官动物。俞雅很清楚,艾力克并不是说有什么恋母癖恋姐癖,他对于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并没有特殊爱好,只不过年少未定性的时候就对她这一类型有了强烈的好感,因为得不到所以耿耿于怀,仅仅而已。

“简~”艾力克趴在方向盘上哀嚎。

俞雅没有丝毫心软:“听着,男孩,再骚扰我,我就不得不向你母亲求助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