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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264)

作者: 长空无双 阅读记录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事实上她也有一种“自己到底会不会爱上一个人”的怀疑。大概就像是“物种不同,不能相爱”一样的可笑理由,她的意识与认知都已经脱离“人类”这个物种的限阈了,还能与一个人产生“爱情”这种因素吗?

当然,如果能印证这个怀疑,她会很高兴的。

*

这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当然他不仅仅是听,他也会思考。他拒绝对外界付诸任何反应,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一件该被抛弃的垃圾,一块正在腐烂中的木头,麻木又冷漠,但他仍有感知,仍具备一定的主观意识。

这就是最幸运的一件事,他的人格仍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健全——思想没有彻底异化,意识没有陷入疯狂,他仍能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他所表现出的病态属于心理影响到的生理,而不是生理上难以逆转的恶性疾病。所以他也依然能感觉到痛苦,依然存在着足够的悲观与绝望。反过来说,如果刺激足够,死灰复燃也并不是件难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俞雅并没有期望着很快得到回应,这点耐性还是具备的。她对着这样一个人,很多时候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这镜子既具备着“人类”的要素,又不会随意插嘴、评判。

她可以对着镜子剖析自己的内心,诉说自己的眼中的世界,可以毫不犹豫地袒露自己近乎异化的思想,那潜藏在正常平和外表之下的一切冷峻又漠然。

她讲小矮人遇到小公主的必然。悲剧之所以为悲剧,便是因为它具备对照。当你只有你的时候,你拥有自由与快乐,但是这个社会并不只有你,命运有更眷恋的人,你必然会知道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自由与快乐的你,而是一个丑陋又愚蠢的怪物。活着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心被打碎过无数遭又艰难地黏合起来的历程本来就是常态,接受事实的人苟延残喘,不愿接受事实的碎了心死去。

她讲那只用音乐与鲜血浇灌红玫瑰的夜莺。胸膛顶着刺,心脏被刺穿,血流进花树,唱了一夜歌,然后献祭出一朵红玫瑰。可这朵比鲜血还要红的红玫瑰最终抵不过珠宝,被丢进路沟,被车轮碾碎。那就是爱情。火热与冰凉的爱情。信奉爱的人付出生命,鄙夷爱的人选择金钱——可那都与你无关。你只是故事里一个徒劳又庸碌的配角。爱情的美好没人能否认,可是你愿意给予是你自己的事,却不能奢望别人有如你一般的心,爱情本就不属于你,你所拥有的也只是短暂的自我感动而已。

明明是童话,为什么会残酷?因为真实。

俞雅讲了很久的王尔德,她实在太喜欢这位作家。她还讲他的剧作,讲诗歌,讲小说,讲他的悲剧,从哲学的角度来定义他的作品与人生。

在朋友来信向她请求对萨特的评价以丰富自己的研究思路时,她与对方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探讨,于是她给他讲“他人既地狱”。出版社向她约稿要求对某些突发性社会事件的评论,于是她给他讲新闻的哲学性解读与意义。

继镜子之后,她又将其当成了日记本与垃圾桶。

发生什么,遇到什么,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并无主题,也没意图,不定期,也没规律,有时候想起来,便与他进行一次单方面的交谈。

他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坐在屋子的阴影中,阳光晒不到的角落,就算面对金子亦或是俞雅时,都是死气沉沉得,毫无动静的。

俞雅观察他的微表情,不断转换读书与谈话的方式,窥探他在拒绝与排斥之余所展露出的任何意外的情绪,以此来把握他的心理动向。

她记录每一次的观察,设定下一次的方式,推演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就这么一点一点,在一个石头般的心脏里撬着裂缝。

这个过程是如此得漫长而又微不足道,以至于连俞雅都不能确信量变引起质变的可能是否存在。

时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春季到来的时候,教会收容所里大部分收容的对象都找到了工作,确定了目标,或者说,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三三两两的人逐渐散去。少量生活不能自理的,已经被预定好了福利机构的床位,不日即将转移。极少数懒惰成性毫无希望的人下定了决心在离开教会之后继续流浪的生活,在几次谈话之后,工作人员也放弃了劝说。

那一天俞雅去教会做义工。跟修女嬷嬷打完招呼,询问了一下今日需要帮忙的事务,对方悄悄对她说:“简,走廊尽头的那位,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俞雅微微一怔,然后想起来,这一位目前也是被标注在“没有自理能力的人”的行列。

流浪汉先生的身体已经恶劣到做流浪汉也不够格的地步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仅仅是有些惋惜,大概对于实验被迫中断、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度续上、就此结束实验好像也并没有多少失望的一点惋惜。

然后俞雅走进去,看到被金子拱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人。

狗狗远远望见她,马上变成站姿,冲她开心地摇了摇尾巴,并没有叫。流浪生涯并没有改变它太多,金子身上依然保持着服务犬原有的习惯与本能。

俞雅叫了一声金子。狗狗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扭过头望着俞雅摇着尾巴没动。俞雅逗它,把怀中的纸袋对它敞开袋口,露出她准备的狗粮与玩具,笑眯眯道:“好狗狗!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取走呀!”

大概它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在短暂的思考过后,跳下台阶,迈着轻松的步伐跑到她面前,仰起头等着她把纸袋放在地上,然后低头准确无误地叼起纸袋卷起的边沿。并没有很快跑走。俞雅笑着弯下腰,揉揉它的脑袋,金子很亲昵地蹭蹭她的脸表达感谢,这才转身。

俞雅直起身,视线追随着它离开的方向,但是很快就觉察到了异样。

她几乎是惊奇地望向那个人——他在看它——他在注视着自己的狗。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金毛犬的身影,很平和,近乎静郁,但那是有光的,有焦距的,就像是死寂的潭水泛起涟漪,于是沉默被打破,漏进了星星点点的光。他的头也顺着视线有了移动的痕迹,直到他的狗跑回到自己身边。

金子跑回原先的位置,把嘴里叼着的纸袋放在一边,就凑回到主人身边,温驯又亲昵地舔了舔主人放在腿上的手。

那只枯瘦的手微微缩了缩,抬起了一个小小的角度,然后又停顿住,放下片刻后,又再度抬起来,稍稍蹭了蹭金子脸颊边的毛,动作极僵硬,只是那么小的动作就像是耗费了所有力气一般——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想摸摸它的脑袋,但最终只能做到这样。

金子显然也吓了一跳。

它僵在那里过了很久,才仰头看了主人一眼,似乎是很艰难地才能忍住雀跃,快速地交换了四肢站立的重心,然后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从对方的手臂下把脑袋蹭进他的怀里,小声地呜呜了两声。

俞雅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控制不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她就是这么翘起了嘴角。

很长的时间里,他的世界里都拒绝它的身影。他不看它,不抚摸它,不与它交流,就算它忙忙碌碌地在自己身边乱窜,他都不会投注一点注意。

俞雅站到负责临时收容所的教士面前:“抱歉,史蒂文,留下他吧。我愿意收留他。”

第157章 哲学教授07

对于俞雅收留一个陌生人与一只狗, 反应最强烈的是柯西。

苏牧犬是机敏智慧、善解人意,但全天下的狗对于主人的占有欲都是一致的。俞雅离婚之后才收养它,那时它还只是个小宝宝——自它成长的过程中就只有俞雅与它相伴,甚至她们还没别的家庭成员,得到全部爱的柯西实际上并不懂什么是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