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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64)

作者: 纪凌云 阅读记录

卫戍还没得洗干净脸上的易容,便听得门外边传来的轻微动静。

他警惕的竖起耳朵,仔细听听,是数十人的脚步声,人数不少,武功一般,踩在地面的步伐刻意的放轻,可作用不大。

他加快速度卸下脸上的易容,突然脚步声靠近,同样听得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朱睿卿蹙眉,说道:“马大人怕不是要动手了?”

“就那蠢货?”卫戍冷笑,哼了一声,道:“十个马主薄,都不一定能阴谋得逞,老东西,想法挺多的。”

朱睿卿递给卫戍汗巾,卫戍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从他的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刀。

“很惊讶,安宁你居然是用刀的。”朱睿卿语气平静的阐述。

“不然呢?”卫戍道:“师爹的刀法出神入化,师父一心吹捧师爹,便让我习了他的刀法。”

朱睿卿又拿起卫戍搭在脸盆旁的汗巾,垫了垫脚,擦拭卫戍脸上多余的水珠,顺道儿偷香窃玉,道:“不许学习粗鄙之语,再乱骂人,可是要被好好惩罚的!”

“什么惩罚?”卫戍别开脸,脸色微红的喃喃道,看他的模样,颇有想试的样子。

朱睿卿眨了眨眼,墨玉眼里一闪而逝宠溺之色,他摸了摸卫戍的面颊,柔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

突然,脚步声离得极近,卫戍嗅见了空气中过于明显的暗香,一股廉价的香味。

第一时间,他伸手捂住朱睿卿的口鼻,低声道:“迷香。”

朱睿卿的眼珠动了动,意味明显,那你呢?

卫戍低声道:“我对普通的迷香有免疫力。”有一个医毒双绝,喜玩弄毒术的师爹,卫戍早在最初接触毒物的那几年练就了一身免疫的铁打本领。

门外之人吹过迷香后,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一人道:“大伙儿把柴火摆好,干完这活儿,老爷说赏赐百两。”

众人应道。

闻言,朱睿卿与卫戍对视了一眼,了然于胸。

没过一会儿,嗅见了油的味道,门板被泼上了油,而后是浓烟四散的味道。

卫戍与朱睿卿不动声色,两人在对视中,已无形的达成了某种一致性的沟通。

……

门外之人点起了火,有东风相助,火苗在一瞬间蹭的一下蹦得老高,颇有吞噬一切的可怖姿态。

一阵风拂来,吹来了暗香,而后……众人不省人事。

卫戍与朱睿卿从卧房中钻出来,顺道再随手扔去两个门外干着偷摸勾当之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处置好这边的一切后,朱睿卿突然道:“殿下有危险,我……”话未说完,卫戍抢先说自己可替劳,让朱睿卿去通知其余的禁卫军。

“好,”朱睿卿一口应下。

卫戍没想到这么简单,难道他不怀疑他会公报私仇,顺手弄死太子殿下。

“我相信你,小心点。”不知不觉,卫戍居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被点破后,卫戍抿了抿嘴,颔首,同样小声道:“你也是,谁伤了你,我要他狗命。”

朱睿卿闻言,止住离去的步伐,转过身,认真的说道:“不许说这些粗鄙之语,否则,回来惩罚你。”

狗命算什么粗鄙之语,卫戍哼哼两声,不理会他,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朱睿卿凝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到再也看不见他后,才收回视线。原来,他的武功如此之好,想到之前他为了保护卫戍受伤,忍俊不禁,轻笑过后,他摇了摇头,同样去通知了禁卫军。

……

帝三十二年,夏,黄河决堤后,江宁县天干物燥,前两淮巡盐御史张卷府邸起了大火,火势旺盛,难以扑灭,直到第二天天明,大火才熄灭,彼时,前两淮巡盐御史张府已有大半房屋化为灰烬。

“听见了吗?昨晚上张大人的府里传来了好大声的哀嚎。”

“听说是天干物燥,走水,起了大火。哎,那些人都葬身火海中了。”

“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听说啊,当今圣上的嫡子,皇太子昨日来了江宁,那大火不知有没有……”

“啊?万一皇太子有个好歹,那老贼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那老贼的心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说不定,他的报应来了,殿下在江宁遭罪,官家怪罪下来,大伙儿一起受罪。”

街坊邻居们一大早起来,对着一大半房屋化为灰烬的张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昨夜,马大人睡得神清气爽,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穿着官服领着官差就从县衙去了张府上晃荡,瞧见化为灰烬的房屋,一脸可惜,让人去搜寻骸骨,自个儿坐在亭子里喝着早茶,用着糕点。

不多时,官差们搜索尸骨回来,钦点了一下死亡人数,报给了马大人。

马大人吃着茶,悠悠道:“听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皇太子,皇太子根本没来过江宁,知道没?要是有人来问起来,就说来过一个冒牌的皇太子,被本官给打出江宁,不知去处。”

“小的们都明白,明白。”异口同声。

马大人心里美滋滋的,喝着云雾茶,面上乐呵呵的,舒坦自在得不得了。

等办事的官差都散得七七八八,收拾后续工作去了,马大人眯着绿豆眼,叹道:“什么太不太子,在江宁,还不是老子说得算!”

“马大人,孤听见你唤孤了?”一道声音幽幽的插话。

马大人捧着茶盏的手一哆嗦,茶盏给摔落地,上好的瓷窑茶盏摔碎得四分五裂,云雾茶给泼得满地,茶叶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马大人回眸,便见青天白日里,皇太子司马玄宏凭空出现了,原本死去的人,再度出现。

吓得一哆嗦,脚一软,尖叫声卡在喉咙里,马大人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的哀嚎道:“殿下,不关本官的事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寻他们索命啊,别来寻小的啊。”

皇太子司马玄宏“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孤死得好惨啊,熊熊大火一点点吞没孤的身子。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葬身江宁,父皇会为孤报仇的,马大人,你且等着……”

马大人磕头求饶,喊道:“殿下,不关本官的事啊,你要寻皇上,就回京去寻啊,别来找我啊。”

“怎么不关你的事,是你下的命令,要烧死孤和一众禁卫军,如今还要隐瞒孤薨的事实,欺上瞒下,骗父皇其罪,当诛九族!”

马大人一顿,见太子没有伤害他,对他做任何实质性的厉鬼索命的举动,便大着胆子,喊道:“是本官下的命令怎么样?殿下,你都死了,就赶紧去地狱投胎,说不定还能再得个富贵的身份。谁让你突然驾到,打破了下官的好日子,非要看张卷留下来的账册,那张卷的账册岂能给你看的,给你得知是我暗中中饱私囊,陷害张卷,那还了得。何况,你还杀了我的爱妾,杖责李根,下官不杀你,天理难容。”

太子脸色一变,厉声问道:“这么说,贪墨一案,是你在其中主使的?”

马大人呵呵一笑,面对一个死人,不再隐瞒一切,娓娓道出,“小人何德何能,能贪墨百万两白银,还不是小人的恩师,孙老不下台,恩师怎么能夺权。”

“恩师?”太子疑惑。

突然,又有人插话,道:“马大人恩师,正是武英殿大学士严老。”

马大人抬眸一看,居然是一同身故的朱睿卿,他依旧拥有仙人之姿,阳光下,貌美依旧,惹得马大人心痒痒,一双眼再度黏在他的身上。

“武英殿大学士严老,”太子沉吟,他的老师孙老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他要是下台了,补位的首要人选自然是身高位重,辈分高,人脉好,得帝王赏识的武英殿大学士严老。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宗贪墨案了,还牵扯了朝堂的势力问题。

太子沉思,他有必要同父皇反应一下,这事儿,牵连甚广,牵扯到两位内阁重臣,要知道,孙老和严老桃李满天下,说起来,朝堂的大半臣子都是他们的学生,这两位较劲起来,帝王清算的话,朝堂要洗去大半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