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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204)

那胖球子正是连翘,她倒不是来送江鸽子的,人家就是等开饭的。因为她已经养成,排队会排在地下室一个姓孙的奶奶后面,所以吃饭的时候,即便是来的早了,她也要先找到孙奶奶。

连翘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孙奶奶,顿时她肥胖的大脸上露出开花馒头一般的笑容,当她端着饭碗疾步路过江鸽子身边的时候,她脚下一停,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管是穿着布衣的杆子爷,还是穿军服的杆子爷,这对连翘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这个大胖丫头,迅速把自己的大饭碗藏在身后,态度特别认真的对江鸽子说:“爷爷,吃完了!没了!你走吧!”

可怜的孩子,显见她是没少被江鸽子骗的。

江鸽子啼笑皆非,他握着小鹿皮手套的手,顺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傻丫头!就认吃!”

说完,他笑容就如往常一般的来到段爷爷,段奶奶的面前,他看看他的老街坊们,语气温和又轻松的说:“那,我~就走了啊!今年年节怕是要麻烦几位哥哥了。”

段奶奶眼眶通红的,老太太嘴巴打着哆嗦,把手里的一个大包袱放到江鸽子手里说:“杆子爷儿……咱还小呢,你出去也顶不了大梁,遇事儿,您可别傻冲啊!知道么?”

江鸽子失笑,耐心的解释给她说:“奶奶,您别担心,我这是文职。”

老太太抹了下眼角,语气有些抱怨的说:“你也没读过几年书,他们找您麻烦干嘛啊……我知道,总归是我们对不住你,一点事儿都扛不住,老连累你为我们奔波……”

江鸽子与老街坊们一一告别,大家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这种挺难受的别离一直进行到,从老三巷路口慢慢进来一队军人,为首那位四十多岁,他身材高大,五官菱角分明,皮肤白皙,气质斯文,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儿,脚下皮靴比江鸽子要短上那么一大截。

在九州部队,有时候,军靴也是区分上下关系的一种分辨物。

像是一般的士兵,他们穿的是短靴。

眼镜儿捧着一个折叠的皮革制品来到江鸽子面前,军靴后跟清脆一碰后,他弯腰恭声说:“长官,您吩咐的东西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江鸽子接过他手里的皮革,也点点头说:“我东西也收拾好了,叫他们带你们下去拿。”

“是!”

这一行共二十位军人,是俞东池特地为江鸽子调拨来的。

也是他信得过的,最后属于他的京军。

一部巨大的皇家城堡开动,从常辉到北燕,除司机外,江鸽子现在也是有生活秘书的人了。

他现在不但有秘书,还有厨师长,厨师助手,还有十二人的职业京军,要配合他完成任务。

这么多人,外加一辆吃磐能的吞金兽,要是按照以前的合同,那肯定是江鸽子自己付费。

现在么,他们享用最好的物资,拿双倍薪水,事后还有红利奖赏,这一切都是北燕与俞东池付费。

至于女皇,好像……她的手绕过俞东池,伸到燕那边了。

想来好笑,原来她是有绕过俞东池的方式的,大概是怕人说贪财吧。

看到下属下去,江鸽子蹲在地上打开那张皮革,他缓缓伸出手,从地下一支一支的抓出十六根,一米长的脱皮女贞树木杆子。

江鸽子将这些木杆子放进皮革内卷好,再用皮搭子一条一条的束紧,最后,他就像背了一包鱼竿一般,将皮包背在身后,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归期未定!

上午九点整,老三巷街口,各大建筑公司的建筑队都纷纷赶来上班。往日这些建筑工人的言谈举止,难免就有些吵杂。

可今天,这些人才刚迈步入巷,就看到一队军人,列队两行,人手左右提着一模一样大的黑色皮箱,正在往外走着。

走在军人最前面的,是一位……相当不好形容的长官?

昨儿他们还见到这位的照片挂在老三巷口呢?

不是说是杆子爷?艺术家么?

怎么今儿就是军人了?

心里有着疑问,然而他们还是乖觉的左右让开了并不宽敞的通道。

而就在队伍路过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发现与妈妈分开了,她就忽哇的一声哭出声,小跑着冲出人群,疾奔几步,一下子就摔在了江鸽子面前。

江鸽子脚步停顿,才要弯腰去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瓜子!!”

接着,穿着建筑工地制服的女人,跑出人群,几步来到江鸽子脚前,猛的跪坐在地,一把抱住了自己孩子。

孩子又惊又怕,哇哇大哭着,她就像普通的妈妈一样,慈爱又温柔的哄着:“瓜子没事儿啊!吓到了!妈妈不是在这里么?”说完,她抬头刚想道歉,当眼睛与江鸽子对撞,两人都惊了一下。

江鸽子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人,反应片刻,他就若不熟悉,只是认识那人一般,微微点点头后,他绕开她就走了。

那只是几秒的眼神交汇,他能从她狼狈的一身旧工服,还有那双抱着孩子的粗糙双手上看出,这个女人的日子过的并不好。甚至,她抱着的孩子,身上穿的保暖衣裳也是质量最不好的那种。

她们穿的甚至不如连翘。

然而……那又如何呢?那孩子从八岁开始过的日子,怕是连这个待遇都没有吧!

那女人傻乎乎的抱着自己的女儿,队伍远了,她都是一动不动的。

整齐的脚步声消失,她眼里慢慢滑下泪滴,嘴巴微张的唤了一声:“楠楠……我的楠楠……”

看队伍走远,又有一位女士从路边跑过来,她先是扶起跪坐在地上的这对母女,一边扶一边问:“娟儿,你这是咋了啊?来,小瓜子儿,大姨抱抱,你看把妈妈吓的,以后可不敢乱跑了!摔疼没有?”

这女人撩起孩子的裤腿看了一眼,见到孩子没事儿,这才安心的带着自己打小长大的好友,一起来到工地一边的工棚下小心翼翼的问:“娟儿?娟儿?你怎么了?”

邢玉娟此时眼泪已经收了起来,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笑着说:“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

那女人听到邢玉娟这样说,顿时也是气愤,她拿着安全帽对着工棚猛的一敲道:“这群该死的老兵,吓唬小平民作甚?看把咱小瓜子吓的!”

小瓜子吓了一跳,又抽泣起来。

邢玉娟抬手温和的在孩子眼角下抹了一下说:“是个误会,你也看到了,是小瓜子冲撞了人家!”

那女人恨铁不成钢的空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哎呀,我算是看不下去了!玉娟,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日子!真是……我要是你……我就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你不心疼你,你心疼心疼大瓜子,小瓜子成不成?孩子们爹跟你分契了,你倒好,一文赡养费你也不要,你是不是傻?”

邢玉娟半抱着,脱下小瓜子的小布鞋,用力在工棚上磕着泥巴,她一边磕一边面目冷硬的说:“总是我对不住他,一直因为家里连累他,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他了,再跟人家要赡养费,我没那厚脸皮!”

那女人一听更气了,她大声说:“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你见天贴钱跟蒋增益抢项目,你是疯了么!都是两家人了,你看看这段时间,你都因为非法竞争,进了几次衙门了?孩子们跟着你这都过的啥日子?你再看看人家蒋增益啥日子?”

她放下安全帽,伸手握住邢玉娟的双手说:“娟儿!算姐求你的好不好?咱就去咱厂子那边,把那张汇款单收下,反正也是邢旭卓拖累了你这辈子,你这是何苦?

那可是五百贯啊!你看看老大家这几个孩子的日子,你再看看你二哥三哥家那几张脸,解气不?有钱什么都好说!我要是你啊,我就接了这钱儿,穿金戴银也好,金羹玉液也好……你信我,这世道,有钱儿啥都好解决!明儿你收拾好自己,咱一起去再找找楠楠,你说你在儿子面前,总也得有个体面的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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