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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脸人(77)


“他们是……认识的?”李潜清望着于杰,用陈述的口气问道。
于杰走过去,把桌上有些移了位的书本报刊又归置好,手上沾了不少灰。这间房没人打扫,快过年了还是灰蒙蒙阴沉沉的样子,在整栋楼里显得格外冷清突兀。
李潜清的声音不高,他抬头望过去,两个人隔了一张桌子,明明很近,他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点点头:“嗯,我那天也是看了信,才知道他们是好多年的朋友,我爸走的早,他的朋友,更是从没听谁提起过。”
“那时候的事,谁又说的清。”李潜清敛上的眼又缓缓睁开,透出笑意,摸索着,碰到了于杰停在书本上的手,一点点擦掉他手指上沾的灰,然后一把紧紧握住,人从桌子里面绕出来,笑道:“出去吧,今晚舅舅回来,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窗外还纷纷扬扬飘着雪,六点多的光景,天已经黑的彻底,院子里亮着灯,照得明晃晃的,映着雪地,或许还有些风,簌簌地吹着,于杰不知道,他站在客厅里,浅棕色沙发旁的壁炉内,通红的木炭不时爆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他扭过头看两眼壁炉,又望向外面。大把的雪花被斜斜吹到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无人顾及,车早就停稳,两个警卫员走过去,敬了个礼,然后拉开车门,车里的人弯了身,向外迈出一步,脚踩在雪地里,站好后回过头,交代了两句,身板挺得笔直。他穿着军靴,一步步踏过来,雪地上一排极深的脚印,周围凌乱匆忙、又很快被雪覆盖的各类深浅不一的行迹便彻彻底底成了陪衬。
屋里很暖和,上菜的时候,却还是白雾缭绕,于杰把眼镜摘下来,擦干净上面的雾气,戴上没一会儿又看不清了,眼前个个模糊,只依稀都有个影儿。李潜清把他的眼镜拿过来,低声说:“你擦好几遍了,冬天就这样。”
眼镜被没收了,李潜清一顿饭也没好好吃,不停地给于杰夹菜,心无旁骛地剥着虾,剥好后都一只只整齐地排在碗里:“你没了眼镜,不还有我吗。” 大概只有两个当事人能听到的耳语,窘迫的内容,于杰觉得音量被放大了十倍,更加不敢抬头。
外公下了楼,走到桌边,今天是月末,有身体检查,老半天也没好,老爷子虽然是军政出身,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吩咐下来,不准干坐着等他,都先吃着,他马上就到。
“爸爸。”对面的人脱下了军大衣,穿了件深灰色的羊毛背心,肩很宽,挺着腰,一派标准的军人坐姿。轮廓深邃,更显得周边几条细纹微不足道。
这样年纪的人,看起来直小了10多岁,让人有正当年盛的错觉。
他站起来,外公点点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两个人又都同时坐下。
外公举杯,众人起身,挨个儿碰了杯,敬完了酒,外公的筷子就游走在不同的碗碟之间,没有停下的意思。
“爸爸。”
外公干笑了两声,悻悻地收回了筷子,绕着面前的几盘素菜划圈圈,好半天才说:“诚迦今天刚回来,在外面小半年了,家里的菜都快忘了什么味儿了吧,可得多吃点。你们都吃,都吃啊,别客气。”
又把几盘素菜都端到面前,叹了口气,和一边的奶奶说:“亲家,素菜也是菜,将就将就吧。”
席间,叶诚迦和许久没见的外甥断断续续聊了不少,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不语,听李潜清款款而谈。虽然他神色平淡、寡言少语,但两个人是极有默契的,往往说到政治经济的敏感处,只点到为止,彼此对望一眼,对方的意思便都了然。
政界商界摸爬滚打得久了,总有些独特的敏锐触感,越是居上位者,越不会轻易说破。
饭还没吃完,叶诚迦像是想起什么,先是和老爷子低声说了几句,又对李潜清说:“带着你朋友慢慢吃。”
李潜清点点头,叶诚迦抽了一张湿巾,大略地擦了几下,然后离席。

第62章 舅舅(下)

客厅的南墙镶嵌了大面积鱼缸,各类色彩各异的热带鱼在其中游得畅快,旁边有个小鱼缸,挺大一只巴西龟,翻了身,壳朝地,懒洋洋地挠挠腿,身子太重挪不开,四肢伸伸缩缩地,嘴里还吐着泡泡。
室内温度一向很高,这只巴西彩龟大概是舒服得不要冬眠了,小鱼缸正对着窗,每天还能晒点太阳,惬意得很。
叶诚迦走过去,把小鱼缸捧起来,换了水,然后放到地上,拿枝筷子敲敲龟壳,小巴西把头缩进壳里,他趴下来,帮乌龟翻了个身,好半天周围没了动静,乌龟探出头来,大概是认出了离家许久的主人,手脚并用地攀爬起来,不过鱼缸挺深,周边又滑,总离缸口还有一大截就摔下来,多半是壳朝地的,四肢又滑稽地在空中画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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