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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127)+番外

赵荞抬手捏住发烫的耳垂,缓步迈上台阶,垂脸笑答:“想是那曾富商的个人喜好吧?要不就是那俩小倌自己非要做姑娘打扮,小倌馆里可没见谁这样的。”

昭宁帝坏笑挑眉,轻眨眼尾:“你说,小倌馆里那些,会涂脂抹粉、描眉画眼吗?与恩客相处时会‘娇柔婉转嘤嘤嘤’吗?”

“涂脂抹粉的很少见,唔,描眉画眼似乎是会的,”赵荞稍加思索,详实解答,“‘娇柔婉转嘤嘤嘤’的也有,但并非个个都那样。斯文温顺的、骄矜孤傲的,甚至英朗孔武的,各色各样……”

“阿荞可真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啊。”

冷冰冰的沉嗓扬起一股嗖嗖凉意穿透赵荞后背直蹿心窝,这让她立刻清醒,恨不得当场咬断自己舌头。

她不识字,熟知的成语典故并不太多,但此刻她心中接连回荡着琅琅诵读声——

得意忘形。言多必失。叫你显摆!

她也就是成年礼之后的某天,与几个相熟的小姑娘凑堆突发奇想,叫上小当家祁红与安芝陪着去过那一回小倌馆。纯粹出于好奇,既无贼心又无贼胆,连单独点一位小倌来陪喝酒都不敢,当真就是去看了看而已啊!

贺渊酸气冲天的冷眼呛得她直咳嗽。很显然,这下叫“逸之哥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亲很多下似乎也解决不了。

撒泼耍赖也不行。

或许……试试“娇柔婉转嘤嘤嘤”这羞耻招数?

*****

而昭宁帝的处境似乎也没有比赵荞好太多。她尴尬回眸,正正对上苏放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的笑。

被逮住无形小辫子的皇帝陛下清了清嗓子,庄严宣布:“朕只是想要细致了解民生详情的方方面面。”

“只听到陛下着重垂询了民生详情中‘娇柔婉转嘤嘤嘤’的这一面,”苏放满面自责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想是天太热影响了听觉吧?”

这个下午,是御前当值的侍者与内卫们毕生难忘的一个下午。

一气儿破了两个行走的大醋坛子,两位“砸缸人”巴巴儿追着,却怎么哄都哄不好。四人所过之处迎风酸出十里地,承露殿变“承醋殿”,那场面——

绝世精彩!

第87章

闹归闹,当内侍前来通禀“承恩侯世子夏俨奉诏觐见”时, 正发醋到一半的苏放瞬间从“酸溜溜小作精”转为“庄重得体的帝君陛下”, 昭宁帝的危机顿解。

“护驾有功”、无意间解救皇帝陛下于醋海的夏俨, 就在茫然惶惑中,于承露殿正殿受到了皇帝陛下亲切的接见。

可怜赵荞就没那么好命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她是实在“嘤”不出娇柔婉转的精髓来, “醋主”贺渊对此很不满意。

于是, 直到退出内城上了马车, 赵荞仍在无边醋海中苦苦挣扎,一路被某人按在怀里,“上下其手”、搓圆捏扁——

要不是她及时张口咬住他颈侧,只怕真要羞耻含泪“嘤嘤嘤”了。

险些将人嚼吧吞了贺渊总算心满意足,拥着怀中被折腾到身心酥软的姑娘哼了哼,骄矜一抬下巴, 哑声低笑:“这回的‘嘤嘤嘤’就让你先欠着,将来记得还我。”

赵荞羞赧无力地窝在他怀里,心中腹诽:大兄弟, 你做人还能更狗一点吗?

然而,贺渊很快就以事实证明,他能。“允你欠账没问题,不过你得立字据。”

赵荞已经彻底连对白眼都不想给他了。

我都让你这样那样了,凭什么还欠你一次“嘤嘤嘤”?再说,我一个不识字的,得多傻才会跟你立字据?!

呵, 区区赵门贺郎,等我忙完正事再来清理门户。

*****

毕竟昭宁帝此次召见赵荞是为着“神机总教头”的正事,这关乎大周立朝以来第一次自上而下的军务革新,责任重大,时间也紧,需在七月底各军府选派的将官进京受训之前完成各项事前筹备,接下来赵荞要忙的事很多。

她明白,此次昭宁帝之所以同意用她,更多还是尊重钟离瑛将军的意思。

朝中真正看好她的人并不多,但凡她出一点纰漏,昭宁帝与钟离瑛都将面临不小的压力。所以她必须将许多功夫下在事前,确保最终能交出一个让人无可指摘的结果。

眼下头一桩要下的功夫便是,她该有个得力助手。

此次差事虽是神武大将军府主导,兵部协助,但又还牵扯着提供场地的国子学辖下雁鸣山武科讲堂、负责外城防务的执金吾北军、保障火器铜弹供应的少府铸冶署火器库……总之是一人难挡千江水,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不事先与这些机构完成沟通协调,待各军府选派来京受训的将官们到位后就会乱炸窝。

但赵荞惯是个得理不让人的性子,以往可没少因小事与人冲突龃龉。如今担了这在台面上不可避免要与各部打交道的差事,其中难免会有借机为难,想看她笑话的人。

以赵荞的出身,没有人会轻易在明面上与她过不去,但官场上要刁难一个人有的是不露痕迹的办法。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接下来筹备的过程中,若无周全准备,定会遇到不少看不见摸不着的阻力。

好在她大本事没有,小聪明可多。若肯束手就缚、坐等吃闷亏,那她就不是赵荞了。

翌日,她主动登门拜访执金吾慕随,诚意十足地提出想请慕映琸为自己副手。

她的这个提议显然很出乎慕随意料。

当初赵荞、夏俨与慕映琸三人可是同列候选的。

夏俨是自己本就无意此事而没上心,可慕映琸却是技逊一筹又敏锐不足,在钟离瑛寿宴那日的火器比拼时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选拔,以单纯玩乐的心态错失展示自身优势的良机。

事后当慕映琸从慕随口中得知真相后,懊悔得差点没将腿给跺断了。

如今赵荞这个胜者主动找上门来,对当初的竞争者慕映琸发出共事邀请,慕随一时竟不能判断这姑娘是何用意。

“犬子当初与赵二姑娘同为候选,赵二姑娘就不怕提携他这一把后,我慕家会借机运作,助他抢功?”慕随问得很是犀利直白。

说到底,赵荞文不成武不就,此事之后只能得封爵为赏,却没可能以此为筹码入朝为官。

但慕映琸的情况与她就完全不同了。

慕映琸此前在执金吾名下北军任小武卒,一则是为多些历练,二则他尚欠缺一桩在朝中众人面前风光亮相的实绩。机遇没到,便是势大如慕家也不好强行拔擢助力。

若慕映琸参与此事,这就能成为他的一桩实绩履历。事成后慕家只需善加运作,慕映琸凭这份功做敲门砖即可顺利开启平步青云之路。

倘使慕家手段更绝一点,完全有能力在朝野舆论中将赵荞的贡献抹得轻描淡写,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地为慕映琸做嫁衣。

见对方没有藏着掖着,赵荞便也痛快:“您最开始没有插手影响钟离将军在选拔上的判断,也没有提前向慕映琸透露丝毫讯息,这才给了我与他君子之争的机会。既您事前没这盘算,事后就更没必要冒着自污名声的风险算计我一个小辈。”

慕随淡声哼笑:“可慕映琸到底是我最小的儿子。万一你误判了我为人父母的私心呢?父母为子计深远,什么事做不出来?”

“寻常父母或许做得出来,可您是执金吾慕随啊。”赵荞弯弯双眸里满是慧黠与笃定。

“大周开国以来首任执金吾大人,负责镐京内外两城防务,手握金吾卫及北军超五十万之众,实权在握又近在天子身侧,却能历经武德、昭宁二帝,见证数次朝堂势力洗牌却未受半点波及,在朝堂格局数次大改之后依旧屹立不倒,这不是凭家世、气运就能做到的。”

赵荞笑眯眯地娓娓道来:“古往今来,跻身高位者能做到您这般地位长久稳固的并不多。曾经与您资历、名望相当的不少人如今早已大厦倾颓,根源不在他们比您无能,是他们在功成名就后,忘了自己年少时慷慨奔赴国难所为何事,而您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