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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29)+番外

水连珠这种火器在前朝被民间称作“神机”。

因其弹药造价昂贵,只在前朝国力最鼎盛时才大规模营造使用。

如今的大周百废初兴,少府及兵部联合督办的铸冶署都还造不好这传说中的神机,也就喜好钻研铸冶匠作的赵渭在自家信王府金源助力下,捣鼓个小工坊精工细作出十余支,许多人对这东西是听过没见过。

赵荞贪鲜好玩,赵渭每次改良工艺后也愿找她同去试试,这两年她可没少用水连珠打猎。

赵荞不知话题为何转到水连珠:“没那么玄乎,我也就打点小猎物,玩乐而已。帝君陛下,您想说什么?”

“阿荞,待会儿游赏珍禽馆后要去猎场,”苏放唇角微扬,目视着前方负手缓步,“茶梅使团此次也带了几支手持火器,名为供呈,实则是想窥斑见豹,试探大周国力深浅。你看着办,留心分寸就是。”

有风拂过他的朝服衣摆,黑中扬红,威仪凛凛。

“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周信王府二姑娘的美貌,可不是给随便什么人乱看着下饭的。”

赵荞一点就透,当即笑靥如花:“谨遵帝君陛下口谕,定不辱使命,不堕国威!”

“别瞎说啊,帝君陛下可没对你下过什么口谕,”苏放噙笑瞟她一眼,忽然疑惑,“去年陛下不是赐你一枚玉龙佩?怎么这样的场合还用祥云佩?”

赵荞紧了紧嗓子,垂下眼帘:“换给贺渊了,原本说好有用时再找他拿。”

“哎,他的事,陛下得空时会与你细说。”苏放淡淡叹了口气,暂将玉龙佩的事揭过。

*****

赏游过珍禽馆再挪到猎场已是申时初刻。

四围搭了许多锦棚高台,将正中围出一块足够比试的空地。

众人陆续进到各座锦棚时,茶梅二皇子突然让九议令代自己向昭宁帝转达了个临时提议。

先来一场比武。

茶梅九议令用带点生硬口音的语调补充:“二皇子说,只是相互切磋,使演练用的竹剑、木刀之类即可,以和为贵。”

原不是什么出格要求,昭宁帝自是同意。可才点头应下,对方派出的人选就让她脸色微沉。

他们派出了那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国舅。

赵絮虽是储君登基的帝王,却也是年少领兵,执剑策马在复国之战中沙场征伐的将帅之才。

这大半日足够她看清,那位貌似养尊处优、还不到二十的茶梅小国舅,应当是个沾过不少血腥气的狠角。

对方身份毕竟是小国舅,若大周一方应战的人出身不够贵重,在这样的外事场面上就形同羞辱,对方可以借机挑事。

可若派一名担着朝职的人去和他个闲散外戚小子对战,这是自降国格。

当司礼官员扬声将“茶梅小国舅请与我大周高手比试武艺”这消息传遍各座锦棚时,大多数人立刻勘破了这其中的不怀好意。

今日在场位身份贵重又武艺出众的人,不是担着朝职,就是年事已高。

对方故意给昭宁帝出难题,意图不明。

就在昭宁帝与帝君双双纠起眉心时,原本已一脚迈进锦棚的贺渊立刻收回步伐,返身下了高台。

“二位陛下,”贺渊平静执礼,“沣南贺氏贺渊,请应此战。”

他伤势已恢复七八成,又因尚在养伤休沐,此次并非以公职身份前来随驾。

出自名门的世家公子,无朝职身份困扰。且,他的身手如何,二位陛下可能是全天下最清楚的活人。

这几年真正同贺渊交过手的,大都是冲圣驾来的刺客。

夸张点说,那些刺客有一个算一个,坟头上的草都茂密得瞧不见土了。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今日还真没有比贺渊更合适的人选。

昭宁帝与帝君对视一眼,笑了:“准。”

司礼官再次将这消息传遍各座锦棚时,大周这方的人全都拊掌大笑着喝起彩来。

原本赵荞正与从隔壁锦棚过来的恭远侯沐家姑娘沐霁晴一道倚在栏杆上,忧心忡忡替二位陛下发愁。

当听到贺渊应战,两个姑娘都松了口大气。

沐霁晴捏着拳头冲下头的贺渊使劲挥手,与有荣焉地小声笑嚷:“我七叔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随意揍他个七成内伤,那都算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以礼相待!”

沐家与贺家是姻亲,沐霁晴比赵荞年岁相近,却是贺渊侄辈。

“杀人不眨眼这种话,不用说得这么骄傲吧?”赵荞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

心中却有个小人儿火急火燎般跺着脚:伤都还没好全,这是急着出什么风头啊!

第23章

终究是国事场面上的助兴切磋,并非寻常江湖挑战, 既不能有损国威也不能伤及和气, 个中分寸其实很不好拿捏。

定下由贺渊应战后, 言语不通的双方还得靠着九议令们来回转译协商比试细则与胜负裁定方式。

赵荞与沐霁晴抵肩站在围栏前观望着在圣驾前协商的那堆人,心思各不相同。

虽说贺渊主动应战解了昭宁帝的难题,赵荞也为此松了口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贺渊的伤势。

在贺渊宅中的太医们每日都会将他的伤势恢复情况禀进内城, 陛下与帝君非常清楚他目前并未彻底痊愈。若今日不是他主动请战, 陛下与帝君不会点他的。

“他不是喜好邀功出风头的性子, 万事以周全谨慎为先,今日怎么突然冲动了?”赵荞嘀咕。

“许是怕旁人应战没把握。七叔这人在大局上总有过度的责任心,我伯父说的,”沐霁晴眼儿发亮地望着下头在圣驾前协商的那群人,随口问道,“对了二姑娘, 你与我七叔,如今怎么个说法?”

虽贺、沐两家是一荣俱荣的姻亲,沐霁晴也有礼有节照辈分唤贺渊“七叔”, 但两人都是各自族中旁支子弟,若非事关两宗族的盛大场面,他们私下来往不多,自谈不上熟稔亲近。

因此她对赵荞与贺渊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只大概知道原本说好的议亲已搁置了。

“我听头头说,他受伤后忘了点事,太医不让人催着他想。那你和七叔不就僵着了?”

沐霁晴口中的“头头”, 是她辈分上的小姑姑沐青霓。

从前在明正书院时,赵荞、沐青霓与沐霁晴,还有沐霁晴的族弟沐霁旸都是同窗。

但赵荞三天两头逃学,与旁的同窗不熟,也就同偶尔一起逃课的沐青霓算是“臭味相投”。

结束书院的学业后,沐青霓应官考进了御史台,短短两年连升数级,如今已是左肃政台负责监管军队风纪的廉查使,成了个大忙人,与赵荞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倒是闲散的沐霁晴时常在各种场合与赵荞相遇,比在书院时熟络些了。

“可不就僵着?”赵荞无奈笑笑,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欸,今次怎不见沐侯爷前来随驾?”

上午她有些困倦迷瞪,对许多事都没留心。到这时才发现,此次代表恭远侯府来的是沐霁晴与她的父亲——恭远侯的弟弟沐武峦,而非恭远侯本人。

沐霁晴神秘地挑眉一笑:“信王妃殿下不也没来?”

“初一那日陛下发了禁‘希夷神巫门’的急令,我嫂子在都御史府忙着……”赵荞说着说着自己想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止是端了个神棍堂口那么简单啊。”

两人都是不担朝职的闲散贵女,并不适合在眼下场合深聊这种话题。

沐霁晴话锋一转:“你家三弟怎不见了?”

赵荞柔柔笑着,以目光示意下头的圣驾:“陛下唤他去问话呢。”

圣驾侧畔,赵渭肃立做等候状。

而圣驾前则是贺渊与茶梅小国舅面向而立,两人身旁都站着各家九议令,显然还在协商中。

因贺渊背对着赵荞这方锦棚,而紫衫白面的茶梅小国舅却是正对她的。她这一笑,小国舅仿佛头顶生了第三只眼,立刻仰脸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