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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47)+番外

“那木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里头当真全是金银元宝,买命都够……嗯?!”赵荞瞠目。

“希夷神巫门”压箱三件宝,最贵的一桩就是“续命新生”。

贺渊点点头:“或许。晚些可以找船家老大试探试探。”

据说这件事的要价极高,但朝廷至今也未掌握这价具体是多少。更不知他们会在何处,由什么人来替信众完成“续命新生”。

这件事应当是“希夷神巫门”最最核心的买卖,按理不会像“赛神仙”这样,随意安排一队爪牙在外与人家。

那会不会……

脑中一个闪念使赵荞激动起来,她怀着雀跃忐忑的心情,猛地凑到贺渊耳畔:“你说,会不会是幕后主使亲自出手?”

贺渊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将她推开,动作迅速地出了客舱。

*****

河风凛冽,裹着冰凉水气扑面而来,空气里充斥着暧昧的湿黏。

贺渊独自站在甲板迎风处,吹着冷风平复满心躁动,脸红得不像话。

方才那小流氓说话时离他太近了。

有几回,他甚至感觉那开开合合的柔嫩唇瓣擦过他的耳廓边沿。

也不知她是太过激动,是从前与他亲昵惯的缘故,总之她好像完全没察觉。

真是……很流氓了。

贺渊喉间发涩发紧,站在冰冷的风口也褪不去浑身燥热。

整颗心忽而像被炙于火上,忽而又像被扔进冰水。

胸臆间一时有狂澜滔天的羞耻蜜味,一时又有叫他承受不住的负罪阴霾。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赵荞大多时候都配合无间地专注共谋正事,并没有过多交流过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私情。

两人之间的相处已没了最初那种尴尬局促,甚至可说是自然的。

眼下他又像最初醒来时那般,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他也试图像她最初提议过的那样,不强求过往那一年被遗忘的种种。

就重新认识、重新接触,或许这是解决两人之间僵局的唯一办法。

可每当他的目光为她所吸引,心弦为她蠢蠢欲动时,便总会有非常沉重的负疚感。

好像只要他和她朝着好的方向去,就对不起人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的脑子好像也在阻止他去想这个为什么。

每每这种时候,就像有谁要将他活生生撕裂成两半,让他痛苦得喘不上气。

待贺渊在冷风中僵立良久后,赵荞也出来站到他身旁。

她扭头笑觑他:“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时……”习惯没改过来而已。

“嗯。”贺渊目视前方,抿唇深吸一口长气。

冰冷的气息霎时胀满他的胸腔,接近窒息的瞬间,他心中交驳缠斗的两股力量总算达成暂时的和解。

“被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姑娘轻薄了,很慌哦?”她眉梢扬起,笑得吊儿郎当。

贺渊薄恼轻瞪她:“正经些!”

“好咧,”赵荞立刻如他所愿,站得笔直清了清嗓子,敛笑正色,“有人说了,若这趟差事我办得好,会给我个天大封赏。所以我不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你慌什么慌?”

“什么……天大封赏?”贺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赵荞笑着耸耸肩:“那人说了会替我办个大宴,各家选送最好的男儿,到时……”

“哟,两位当家的出来吹风呢?才过了大浪,可冷咧。”

远远传来船家老大乐呵呵的粗犷笑音。

赵荞立时转身,笑着应道:“是啊。您怎么也出来了?”

“叫那浪头打得冷嗖嗖,我找了坛酒来,”船家老大单手拎着大酒坛子,笑道,“一起去后舱坐坐?”

“行啊。”赵荞扯了扯贺渊的衣袖。

贺渊漫应一声,随她走向船家老大,心中却还想着她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办个大宴,各家选送最好的男儿,到时……想干什么?!

行走间,贺渊忍不住抬眼觑向头顶那朵沉沉的乌云。

真奇怪,乌云怎么会黑中透着绿?

第36章

后舱里堆了些杂物,靠墙一隅挂了张皂色的粗糙帘幔, 后头也不知藏的何物。

帘幔前的空处不见桌椅, 只角落里垒了一摞蒲团。

船家老大取了三个蒲团来扔在地上, 随后又有船工送来简单食盒。

“船上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启程时带了些肉干,还有点枣糯团, 胡乱凑活着下酒吧。”船家老大揭开食盒盖子, 爽朗地招呼二人坐下。

赵荞与贺渊挨着坐下, 向船家老大道了谢。船家老大递了两个装酒用的空土碗给二人。

“对不住,他眼下还不能喝酒,”赵荞笑着将两个碗一并接了,对船家老大歉意道,“出来前醉酒磕破脑袋,伤还没好全, 大夫交代要忌口,酒是头一桩。”

船家老大倒也没勉强,改丢了个水囊给他:“那就喝水吧。”

于是就吃吃喝喝地闲谈起来。

近几日赵荞都没再试图接近船家老大, 这显然使他松了些许戒备,态度是很弛随意的和善。

赵荞一面绘声绘色与面呈酡色的船家老大聊着,右手却背在身后,折横着揪住身侧贺渊的衣服。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最多就是小夫妻间的亲昵,但她其实是紧张的。

她汲取了上回教训,没有再冒进地急于探究发问,就顺着船家老大的话头天南海北漫无边际, 天花乱坠、绘声绘色,将船家老大聊得连连拍腿,笑得前仰后合,那酒一碗接一碗地喝。

船上用于暖身的酒都廉价而性烈,那半坛子酒多是进了船家老大腹中,喝得又急,此刻面上红得很,说话舌头都有点大了,但眼神瞧着还清醒。

“……之前咱不是聊过‘赛神仙’么?”船家老大放下酒碗,懒洋洋靠着墙笑觑贺渊,“就之前被您踢伤的那人,还记得吧?您二位瞧着他是不是疯疯癫癫?其实他是因发妻难产而亡,心中悲痛执念化解不开,于是请了‘赛神仙’。不过他机缘没对,一时妄念跑岔道了才成那副模样的。”

赵荞先是“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才做恍然大悟状,以食指隔空虚点向船家老大:“诶诶诶,我听着这话怎么……”

她心跳得很厉害,周身急剧升温,自己都感觉面上笑容是僵的。

在船家老大看破端倪之前,贺渊轻揽了她的腰身,将手中水囊递到她唇边:“瞧你,酒量不好就别喝那么急,船家老大又没催着你喝。”

沉嗓浅清柔和,似有点淡淡责备与心疼。

赵荞耳畔更热,纷乱的心音却奇异地趋缓。

她靠着贺渊,笑得双眼弯成月牙,饮了一口清水后,才又对船家老大道:“您接着说。”

船家老大笑呵呵又端起酒碗:“我瞧您是聪明人,有些事咱也不必说破不是?反正,我若知道什么那也是听来的。真真假假那可保不齐,信不信在您。”

他半含半露,并没有正面承认自己就是“希夷神巫门”的人。

“那是自然,跑江湖的谁还能不懂规矩了?我就小小一个说书班子,惹不起事的,聊几句闲话而已,”赵荞笑意疏懒地咬着一条肉干,在背后揪住贺渊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您说的这事儿吧,毕竟官府讲了碰不得,我也不知能信不能信。”

想是察觉了她的紧张,贺渊揽在她腰间的长臂收了收。

“这么跟您说吧,朝廷讲‘希夷神巫门’违律犯禁,其实都是淮南府那群昏官陷害的。您之前不也听官差说过这事么?除了些虚头巴脑的官腔,您想想他们还说出啥了”船家老大歪身靠向木墙,也从食盒里拿起一条肉干咬在嘴里,不以为意地笑笑,“好在公道自在人心。您说是不?”

寻常人不识字的多,即便官差当面宣读了朝廷禁令,许多人也只听得个云山雾罩,最多就明白“这事做不得,要坐牢、要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