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春天了。即使北疆的春季依旧寒冷,甚至依然会下雪,但静言相信,离冰雪消融的日子不远了。
叶儿终究收了那一块银子,挎着包袱独自离去。
静言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家,而后毅然决然的跟着大郡主踏上回王府的马车。
边境,帝泉关。
此时山中雪道初融,一脚踩下去又湿又滑,正是个狗爬犁跑不动又容易冻坏了马蹄子的季节,总还要过得十天半月才好行走。
琉国人也深谙此道,连日来不过是派出小股轻骑游击骚扰,没什么大动静。
卫玄推门进屋后跺着脚,吩咐四虎:“我和言先生有事商议,你替我去营里寻一圈,看着有鞋袜浸湿的士兵就让他们速速回房换上干爽的,别还未打仗先冻坏了手脚。”
四虎一抱拳应了,又说他已告诉检校医官预备下驱除寒毒的汤剂,每日都派给兵士饮用。
言子岳笑着说:“你这九只老虎个个都抵得上半个偏将了。”
卫玄一笑并不言语,只是脱了斗篷坐在书案后低头去看地图。
言重山待四虎走了便掩好房门,神神秘秘的说:“我刚得了一个信儿……”
然而他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卫玄打断,“有关北疆公务或边关军情的你便说,若是京城中那些糟烂的破事儿我没兴趣听。”
言重山不以为意,大喇喇的坐在书案对面,“京里的事儿,朝堂上的动向,也是和北疆有关的,不然我也没兴致让人去打听。”
卫玄突然抬头盯着他说:“言重山,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想瞒我到何时?连着几天我都是随口搪塞你,你竟会看不出?还要往我跟前凑?好!既然如此,今日你若不跟我交代个实底儿休要怪我将你当细作拿了,直接扔进地牢!”
言重山的族人中有一位名叫言锦程的先人。
言锦程曾因抗婚被族中除名,好好的驸马爷不当,跑到北疆来当军师。这一当便是落地生根,娶妻生子。
言重山族中还出了一位武将名叫言子岳,当年弃文从武亦是被族人轻视,直至言子岳成为世宗心腹大将,官拜一品神鹰大将军,言氏族人这才又反过头来巴结。
言重山的父亲就是言子岳的胞弟,当年全家人中只他父亲一人全力支持哥哥,所以言子岳对言重山甚是疼爱,在他幼时就经常将其接来身边玩耍。
卫玄冷哼一声,“我不是问你为何懂的兵法,我问的是你的身份!你父亲和言将军一母同胞,将军疼爱你,传授些武学兵法也是正常。但据我所知,你家和言军师一系走的并不近,两年前若不是因为你死皮赖脸又兼之王爷念旧,不然怎么也容不得你进王府。别跟我说什么效仿先人,再拿这个当借口,我即刻就把你踢到前锋营去当马前卒。”
言重山翘起一根小指挠了挠头,“我露馅了?”
卫玄眯起眼很是轻蔑,“露馅也是故意的。是你自己不想再藏着,但又怕主动说出来你那大东家会治你的罪,所以这几日故作口无遮拦,巴不得被我看破罢?”
言重山唉声叹气的道:“不是都说北疆军里全是愣头青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精明的?”
卫玄信手拈来一颗酥豆,以拇指食指夹着一弹,坐在对面的言重山立刻捂着脑门嗷嗷叫,“不带使暗器的!”
“那就快点儿说!再来拍马屁一脚踢死。”
“说便说。”言重山点了点额头,“这也算被你施了刑,还请卫将军务必记得我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才招了是皇帝派来北疆的添翼所密探头子。”
两年前言重山来的时候,恰逢陆大学士父子联名上书撤藩。
这一南一北两位藩王在太祖当年打下江山时出了大力气,只不过南域富庶,在天下太平之后庆南王便交了军权只管经营,北疆临界琉国,一直以武将王府镇守边关。
南域乃全国盐茶税赋重地,庆南王一脉的后人格外擅长经济,更是深谙官场道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塞出去,却也填不饱人性之贪。
北疆才太平二十多年,与蒙州通商也不过十六七年,但巴雅山中矿藏丰富,边境辽阔,在姑奶奶的主张下大开门户招揽各国游商,更有税赋减免,这才让北疆仅用区区十数载便一跃成为全国第二大经济枢纽。
树大招风。
于是,太平盛世无需再担忧战乱,这一南一北两块“肥肉”就成了有些人的心头病。其中筑北王府军权在握,北疆比南域离京城近了许多,更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