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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393)

得,又一个抛进灯影里的媚眼儿……

李穆提着水壶的手顿时就是一顿。他飞快地从修长的睫毛下看她一眼,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水壶放到一边。

阿愁这傻孩子却是对李穆的无奈一无所觉,依旧在那里感慨着李穆那独到的投资眼光,笑道:“听说如今有人戏称小郎生了根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呢,不说那玻璃和银镜,只小郎庄子上种的那些花,一年出息的香精香料,就比别人庄子上种一年粮食来得都要多。我听说,若不是官府管得严,许多原本种粮的庄子都想跟小郎学,拔了庄稼种花呢。”

李穆那形状优雅的眉梢一挑,忽地冷笑一声,道:“居然连你也听说了。”

阿愁一愣。她并不是个对政治很敏感的人,但好歹后世的小说电视电影她也看了不老少,听到这样的传闻时,她以后世那种观念,还以为这是别人在夸李穆了,如今听着李穆那么一声冷笑,她才于忽然间反应过来,这竟不是什么好话……

大唐不是那讲究个金钱至上的后世,于这个时代里,人们的观念要朴实得多。李穆拔田种花,若只是出于“雅兴”,是再没一个人会说他半个“不”字的;但若他毁田种花是为了发财,这事的性质就不同了。且不说大唐自来以农耕为主,只“唯利是图”四个字,就足以毁了李穆的风评。

阿愁默了默,不由眼带担忧地看向李穆。

那担忧的眼神,顿时抚平了李穆心底的不平之气。刚才还因她不担心自己而郁闷的他,这会儿忽然又舍不得她为自己担忧了。于是他一弯腰,伸手盖在那只早就引得他眼馋的白嫩小手上,又忍不住轻捏了一下,笑道:“放心,一点流言而已,我还对付得了。”

手下的柔软,不禁令他心头一荡。

而阿愁却是实实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她一时竟都忘了要先抽回手,而是先心虚地一阵左右张望,直到发现香草和兰儿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没影儿了,偌大的室内只她和李穆两个在罗汉床上隔几对坐着,她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就想起对面那孩子说喜欢她的那件事来……

顿时,阿愁脸上一热。抽手间,她飞快从眉下瞄了李穆一眼,却是心尖儿忽地一颤——那一眼,忽然叫她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个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孩子”……显然早已经不是“孩子”了……

不等李穆盯着她的视线捉住她的目光,阿愁飞快地垂了眼。她怕他再来抓她的手,便假装要滤茶,将手放在茶壶上,然后清了清嗓子,道:“那个……”

只说了这两个字,她就卡壳了。

如果是后世,她还能坦然跟他说:多谢你喜欢我,但我对你没感觉,我们就做个好朋友吧。或者干脆给他发张好人卡:你是个好人,可我配不上你……

可惜的是,这是个封建社会,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着绝对权威的封建社会。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如果她说对他没感觉,他也许会回答她:我对你有感觉就好。至于配不配什么的……人家又没说要娶她……

“不烫吗?”

忽然,李穆问她。

“什么?”

李穆笑眯眯地指指她按在茶壶上的手,道:“才刚泡的茶。不烫吗?”

直到这时,阿愁才察觉到指尖下的热度,忙不迭地缩回了手。

李穆又笑眯眯地道:“这是秋茶,倒是可以多闷一会儿。不过闷久了口味到底会受影响。”

他说着,提起那茶壶,将泡好的茶水滤进公道杯里,这才问着她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那个,”阿愁捻了捻烫到的指尖,把心一横,道:“就是昨晚你说喜欢……的事……”

“嗯?”

好吧,只一个“嗯”字,阿愁那横下去的心便没胆地又竖了起来。

她缩了缩脖子,又偷眼看看李穆,见他笑眉笑眼的不像是会翻脸不认人的模样,便再次壮了壮胆子,讷讷道:“您,能不能……收回、成命?”——该叫“成命”吗?她混乱地想着。

李穆的左眉又动了一动,看着她的眼眸虽然依旧还是弯弯的,阿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弯弯的眼眸里这会儿其实并没有笑意。

顿时,她心更慌了:“那个,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

他那无声的威压,顿时压得阿愁心里早筹划好了的话成了一团乱麻。想着自己这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竟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个情窦初开的稚嫩小子,阿愁羞愧得简直要流泪了……

见她这没出息的模样,李穆则差点又要顺着前世积年的老习惯,直接压制到她再没个反对的意见……

然而,叫他意外地是,阿愁伸手烦恼地一抹眉,忽地一挺肩背,做了个深呼吸后,竟恢复了冷静——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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