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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26)+番外

他递出了圣旨,“郑侯,接旨罢——”

——齐国立国千年,分封诸公君侯,其中侯位又分三等。三等侯诸如宁侯,景侯,仅是虚荣,无封地也不能世袭;二等侯,无封地而有实权,这些多为朝中重臣,如武安侯、长安侯等;一等侯,可由天子手里得赏封地,以地名做称号,可自行在封地里收税增兵,虽听从天子号令,却可自治一方。自中兴之后,除了自家兄弟,齐君不再封一等侯予外臣。

原以为无极已经失宠,却没想到,季容不惜违反先人的遗命,再次分封外臣,将郑地赏给了无极。

无极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诏书,好像这不是封赏他的王命,而是放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利刃。

內侍的声音拉长道:“王上有令,命郑侯三日内离开临缁,启程就藩——”

人人都说,过去的齐王贤明克制,是难得的明君,但是现在的齐王,不管政事,在齐宫里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当那些乐师和舞姬都撤下之后,这偌大的宫殿,就静默得像是一座陵墓。

齐王的跟前,摆放着一个盒子。

齐王问:“无极……启程了么?”

嫪丑应道:“回王上,郑侯在卯时就已经带着亲人出城了。”

齐王轻点头,他说:“你们都退下罢。”

宫人都退了出去。

这时候,季容才将盒子给打开来。

锦盒里,躺着一个白玉做的面具——这个是当年金麟殿上的惊鸿照影,是浇淋在这干渴心间的甘露。

这是他的少年,是他的春君。

季容抚摸着它,眼神是溺人的温柔……

忽地,一道冷芒由后头横来,抵在了季容的脖子前。

他的手一松,面具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摔成两半。

“……”齐王由着身后的人抓住了他,没有挣扎。

他只是气息滞了滞,垂眸看着寒刀上的倒影,微颤地说:“你……为什么回来?”

无极没有应声,锐利的刀刃微微擦过季容的脖子。

季容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牙说:“……趁侍卫还没有发现,你还不快走!”

——都已经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了。走,又还有什么用呢?

“……唔!”

无极放下了刀,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狼,扑向了季容。

他用几乎要卸下他的下巴的力量扣住了他,紧接着咬住了齐王的唇。很快地,他们一起尝到了鲜血的腥味。

就像陷入了疯魔,他抓住了季容,强硬地拥抱他,用狂烈的吻蹂躏、撕咬着他的唇瓣。

季容如同置身在狂风骤雨之中,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被攫取的恐惧。他试图让无极冷静下来,可是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火上浇油。

两人滚在地上。

刺耳的撕裂声割裂着耳膜,霍地,响起了季容惊恐的声音——

“无极……无极!”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几乎是到了尖叫的地步。

赵将军带着人闯进来,他奔进内室里时,齐王的尖叫还没有停止。

“王上!!”赵黔暴喝一声,将无极从季容身上扯开。无极被揍得退了退,禁卫要进来,赵黔却大喝:“不准进来!”跟着拔出剑,要当场斩杀无极,嫪丑急忙进来拦住他道:“赵将军且慢!他不可杀啊!”

“啊————”听到季容竭声嘶喊,嫪丑喊了一声“王上”,匆忙朝他奔去。只看季容衣衫不整,下身光裸,腿间的软物没有丝毫反应。他蜷缩地抱着头,发疯似地尖叫。

“王上、王上,是老奴、是老奴啊——”

嫪丑颤颤地一跪,膝行靠近他,紧紧地抓住了季容。

秋阳宫火光大亮,就只见到刚被封为郑侯的武阳君被押在刀下。他两眼茫茫,许久之后,才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想明白来。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齐王最大的秘密。

无极猛地挣扎,要进去寻季容:“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他!”

十几个人都几乎压制不住一个他,可是他还没能进去,闵后就带着人过来。

她不知内情,只知道齐王受惊,而始作俑者就是无极。

王后走到无极面前,猛然伸手打了他一记耳光:“你还想怎么害王上!”

无极的脸一偏,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闵后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她带着浓烈的妒意和怨恨,命道:“把无极押入死牢,之后再审!”

第二十章 上

季容做了个梦。

那是一片开满了鲜花的草原,旁边有一条河,水波粼粼,十分干净。他和一个少年一人骑着一匹马,少年的头发后系着一根红色的发绳,和他的绳儿一样。

王上——

他叫着他。

季容忍不住追上他,就好像一直跟着他,就能到达前方的光。

他们一直奔跑,可等待他的尽头,是王宫那华丽却了无生气的雕梁。

季容睁开眼。

太医给他下了记猛药,总算将他给弄醒了。他看了眼床榻边的人,不外乎是闵后、赵将军、太子,还有一两个近臣……他命人扶着他坐起来。

他的神色异常地宁静,也异常的安和,和先前的那股疯劲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王上可有觉得什么地方不爽快?”

闵后服侍齐王喝了碗粥。季容摇摇头,说了句“寡人无碍”,便又卧下了。

齐王歇了数日,精神就好多了。

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就如同那些后宫里常常发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样,永远不会再被人提起。

可是,季容并没有忘记。

季容喂着太液池里的鱼,他将鱼饲扔进池中,那些鱼就会朝他聚拢过来,争相抢食。

“你看,”季容问身边的人,“它们这个样子,像不像寡人身边的那些人?”

齐王这句话,委实太过轻邪,嫪丑不敢应,只静静地跪在王上的脚边。

齐王将最后一把饲料散出去,那些鱼吃完了之后,还会在他跟前游一阵子,等发现再没有吃的以后,就散开了。

逐渐平静的水面映出了齐王的倒影,季容看着水里那清瘦得五官几乎凹陷的人,恍觉不知是人是鬼,他却轻轻地莞尔。然后,他说:“把郑侯给放了。”

“……王上。”

季容缓声道:“郑侯年少气盛,不过是和寡人玩笑一场,你们何须要大惊小怪。即刻去传寡人的谕旨,派人护送郑侯出城。”

“本宫早就料到了。”

闵后放下了手炉。近阵子,气候反常,这秋天还没到,外头居然又下雪了。

所谓反常,必有邪——

王后身上穿着暗红色的凤袍,她坐姿端庄雅正,头顶上的凤钗玉珠在微熹的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冷芒。

“赵将军。”她轻唤。

赵黔跪在卷帘外,应了声:“末将在。”

那涂抹着鲜红胭脂的唇扬了扬。她说:“为了王上,一定不能让他活着。”

赵黔宛如石雕,面无表情。

“是。”

一队人马离开了王城,一路向西南而行。

这场大雪,连连下了七天。

来到一座山上时,他们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骑在黑马上,他拉下了遮挡风雪的面巾,露出了那一张足可蛊惑众生的脸。他扯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远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眼前,则是瞧不见底的深崖。

“这不是去郑地的路。”他回头,扫视着他们。

“唰唰”数声,这些人都拔出了刀剑。

死到临头,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的神色。只是,他眼里的火苗已经熄灭殆尽,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是王上要你们取我的命?”

“郑侯,小人们……得罪了!”

元熹三十四年,齐王季容封无极为郑侯,令其前去郑地就藩。路上,郑侯遇刺,所幸并无大碍。后世对于齐王此举,提出了四个字——放虎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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