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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僧谈之无极(8)+番外

“拜见王上!”众使者和臣子分别下马而拜,公子稽被抢了风头,也不甘不愿地下马,跪拜齐君。

“平身罢。”季容笑望着众人道,“今儿诸位尽管同乐,毋须拘礼。”众人谢过王上,纷纷回到马上。公子稽见齐王过来,还未开口,季容竟先出口说:“素闻公子稽弓术斐然,难有敌手,今日寡人就请公子赐教赐教。”

公子稽在齐国多年,素不曾听说齐王擅打猎。如今齐王居然主动提出要和他比试,公子稽暗笑齐王自取其辱,得意得脸上都藏不住喜色。

这时,齐王唤了一声:“无极。”

无极骑马出来,此时他人方注意到,原来齐王的身后两侧除了赵将军之外,还跟着这么一个少年。却看他五官皎皎,殊美之甚,已是超脱性别,然那双眼锐利如寒刃,但凡有些眼见之人,都知道他绝非一般人物。

公子稽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当时在殿上献舞的少年,想无极之风华,竟令所有人过目难忘。只是,公子稽不及惊艳,内心便已经暗暗咬牙——莫怪齐王胆敢向自己挑战,原来是有一个王牌在手。公子稽素瞧不起齐人,并不觉得自己不敌无极,便趾高气扬地道:“那就请罢!”

——公子稽未料到的是,从围猎开始到结束,他竟连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季容和公子稽各携己方人马向东,路上但凡看见什么猎物,公子稽还未来得及拉弓,齐王身边的少年便已射出冷箭。齐王坐在马上,纹丝不动,面前就已经硕果累累,反观公子稽等人,除了几只野兔和飞雁之外,再无可拿得出手的。公子稽几乎气得脸都歪了,但也借此见识到了龙霆军的厉害,尤其是那叫无极的少年,只要他出手,必然弦无虚发,直中要害,绝不让猎物有逃走的机会。

季容素不喜见血,今儿之所以下场,除了挫一挫公子稽的锐气,实也是为自身出口恶气罢了。见到公子稽吃亏,他心里不禁大感快意,便意气风发起来。此时,视野内出现一只野鹿,季容便命人拿弓来——一般来说,王看上的猎物,他人绝不可动,此乃王的威仪。公子稽吃了一天的瘪,早怒在心头,便想羞辱齐王,故也拉弓,欲先齐王一步射下野鹿。

齐王和公子稽的箭齐齐发出,无极一见,瞠目咬牙,霎时间射出一箭,直直擎中公子稽的箭,季容的箭便射中了鹿背。齐王人马顿时欢呼起来,季容看向额头冒着冷汗的公子稽,笑说一声:“公子,承让了。”

公子稽见自己的箭被无极打下,就受了极大的刺激。直到齐王说要回营,众人驱马掉头,公子稽才猛地回过神来。

无极……好一个无极!以少年无极一人,可抵我楚国将士百人啊——

无极逆着齐王一行人骑马到前头,他跃下马,查看被齐王射中的鹿。他将箭折断,看看上头的翎羽,又想到方才王上对公子稽时那副自傲得意的笑靥,宛如少年一样,不禁莞尔,将断箭塞进衣襟里。岂料,就在此时,后头忽地响起刀剑声。

无极猛地回头,遥遥看见刀光剑影中,一批刺客围攻向齐王。他睁大眼,暴喝:“王上!!”

元熹三十一年末,齐王季容于围场遇刺。王上坐骑受惊,飞奔向山坡,少年无极紧追在后,一同坠下之际,抱住了齐王。二人生死未卜。

第七章

元熹三十一年末,眼看这一年就要风调雨顺地过去,何曾想到,最后到底生出了事端。

季容醒过来时,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过了足足好一阵,他才勉强适应了前头的微光。那是一堆燃烧的柴火,他卧在一件衣服上,从此处如斯逼仄的空间来看,似乎是个山里的洞穴。季容艰难地支起身子,刚要挪动腿时,就觉得右腿传来钻心的刺痛。

“王上!”季容猛地听到一声呼唤,他循声望去。少年扔下了柴火,迅速地来到齐王的眼前。季容看清来人,嘶声地唤:“无极……”

无极抬眼,他笃定地应道:“王上,是无极。”季容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妍丽面庞,原来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无极的脸上有些擦伤,除此之外想是并无大碍。有无极在此,安全必是无虞,可季容仍有些恍惚,他环顾周遭问道:“此处究竟是何地?寡人又怎么会和你……”无极遂将王上遇刺,马儿受惊,一路奔向山坡之事一一道来:“当时的情况很是凶险,无极唯恐迟上一步,便追不上王上。”少年说这番话时,眼眸却垂着,藏在衣下的拳头死死地攥紧。

若是、若是……他当时,没来得及……

季容听完无极所言,已经大致明了来龙去脉,他叹了一声:“未成想寡人竟有此劫。”又对无极道,“你赤胆忠心,寡人十分以为动,回去之后必有赏赐。”无极跪下,神色仓皇:“无极并非为了赏赐——”季容将他拱拳的手拉下来:“寡人都明白,好了,你快告诉寡人,可知道此处是何地,能否联系上赵黔等人?”

无极仍是跪着,沉吟道:“无极有愧……醒来时,天色已暗,只带着王上寻到一容身之处,尚未勘察此处地形。”他又说,“可依无极之见,此地该是在舟山之背,只要绕山而上必有出路。无极想到的,他人必也能想到,此下赵将军定已带着人马搜山,想必不要多时便能获救。”

季容听罢,确实安心了不少。他却有所不知,无极尽将事情往好处上说,全然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坠下山坡时,追赶的兵马紧随而至,也不知算不算老天有眼,此时积雪坠落,山体倾覆,活埋刺客。但也因此,山道崩塌,地形变化,他们若要出去,怕也是不易。

二人各怀心思,静默不语。半晌,少年方又开口:“王上。”只听他嘶哑说,“无极斗胆,可否……让无极,看看王上的腿?”

国主乃是万金之躯,等闲不可近身,更遑论是触碰他的身躯。季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俨然是将无极当成了亲信之人。无极便挪至齐王身侧,将季容身上盖着的氅衣掀开。他们掉下来时,一起滚到雪地里,衣服有些潮湿,他将季容的鞋袜脱下。

齐王为琼枝玉叶,便是个男子,皮肤也比一般人的白皙得多,而且王上体格清瘦,脚腕细比女子之腕,仿佛不堪一握。无极又说了声“斗胆”,这才小心翼翼地卷起了齐王的裤脚,果不出他所料,齐王的右边小腿红肿一片。无极稍一碰,季容就拧眉“嘶”地一声。无极忙收手,正欲告罪,季容只摆手命他“继续”。少年便碰了碰那伤处,军中难免有磕碰,这种跌打扭伤还是常见的,跟着就看少年松了口气般,对王上笑说:“幸而并无伤筋断骨,回去后令医正诊治,修养些时,想必王上就能行走自如了。”听此话,季容亦觉心头一松。

无极又道:“无极方才出外打了只猎物,这就处理晚膳,请王上稍待。”

于是,君臣二人就在洞穴里将就过了一夜。整夜里,无极坐在火堆边上守夜,一有人任何风吹草动便站起来,不敢有丝毫轻疏懈怠。而季容亦辗转反侧,一夜里都未曾合眼。

他两人皆想翌日大早就动身离开,奈何,天不作美——

山洞里,齐王紧紧裹着氅衣,只瞧他鬓发凌乱,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外头风声呼啸,似天地恸哭一样,令人由心底感到发寒。火势渐微,季容支了支身子,抓起一只柴,往火堆里扔去。火星子猛地跳了跳,可烧了没多久,很快又弱了下去。这些柴火都是从雪地里捡的,自然都受了潮,季容只好往火里再添,搓着双手不断呼着热气,两眼不住地望着洞口的通路。

不知又过了多久,季容总算盼到了人回来。少年卷着一身的寒气进来,季容一见他回来,就难掩着急地问:“无极,如何?”

无极揭下了脸布,只看他身上冻得都结了一层霜,可仍是跪下来抱拳道:“……无、无极有负王上重望,请王上……降罪!”他声音沙哑,鸦羽般的睫毛都结着冰渣,看得季容极是不忍,哪还会去苛责他,忙要去扶起他:“快起、快起。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出去整日,着实令寡人心焦不已,再说,你已尽了全力,寡人又怎舍得再责怪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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