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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未了(27)

俞适野一直耐心听着,等到赵景修说累了,终于停下来,他才扬起一个恶作剧式的微笑,慢悠悠接上句话。

“这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给别玉挑一匹小马养着玩,回头就麻烦你,多替我们费心了。”

话音落下,俞适野本来想看看赵景修此刻的脸色。他内心已经对这人感到了厌烦,明明接连婉拒了好几次,可这人总像听不懂,非得叫他把话说到赤裸直白两人都不好看的地步。

但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他喉咙发肿,呼吸开始急促,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发痒,等他低头朝自己手上看去的时候,发现手背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点。

俞适野一看就明白了,他镇定抓住意识清醒的最后机会,说上一句:“过敏,急救——”

声音还没落下,他人已经倒在地上。

坐在旁边的赵景修此时显得很镇静,只叫来了自己的司机,和司机一起,把俞适野搬上车子,送往附近的医院。

直至此刻,全部计划基本完成。

后车厢内,赵景修握着昏迷中的俞适野的手,嘴角翘起,翘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

俞适野有菠萝过敏,这不是一个秘密,很多人知道,他也打听到了。

两个电话,先找来不知情只以为谈生意的万季同,再找来侍应端去一杯加了鲜榨菠萝汁的香槟,一个很简单但很有效的计划就出来了。

俞适野急性过敏了,而他会一路陪伴俞适野前往医院医治直至对方醒来。

他相信,俞适野醒来的那一刻,他们的关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

“砰”的一声空气响,电闸跳闸,别墅的光线全部熄灭,只有温别玉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因本身储存的电量,而放着幽幽的光。

正工作的温别玉停了下来。他先将手里头的设计文件都保存,接着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朝放置在身后的电热水壶照了照,发现一些水从底盖处溢出来,八成是这样导致了总开关跳闸。

温别玉先将电热水壶拿起来放到一旁,又找来纸巾把水迹擦干净,等他出去准备把电闸再推回去的时候,他看见了长长的走廊和楼梯。

房子太大,摸黑着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电闸在哪里。

温别玉想了想,拿手机给俞适野打了个电话。

***

赵景修的车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他正守着俞适野,看他被人放上移动病床,快速往医院内部推去。

就在这个时候,俞适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赵景修替昏迷的人拿出来一看,看见“温别玉”三个字闪烁在屏幕上。

他盯了一会,撇撇嘴,挂掉电话,刚把手机塞回俞适野的口袋,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本来不打算接的,结果拿出来一看,是自己老爹打来的。

没奈何,只好接了。

赵景修刚刚接通电话,老爹的质问就劈头盖脸地响起来:“我听你司机说你送了个人去医院,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还能有怎么回事?你不是从小教导我要助人为乐吗?我看见了一个人突然急诊倒在我面前,我还能不上前帮助他?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赵景修油嘴滑舌地解释道。

“你别跟我耍花枪,刚才老万也给我打电话,说你给他拉了单生意,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唉,爸,你听我说……”

赵景修接到他爹的电话本来就不高兴,再加上医院人多嘈杂,左右两边是伤了胳膊坐着□□的,前方有个阿婆不知怎么的,突然翻身呕吐,秽物喷了一走廊,赵景修心烦气躁,不知不觉远离俞适野的病床,独自走到了医院的庭院里,找个安静的喷泉旁呆着,有一搭没一搭敷衍他老爹。

***

病床旁边没了人,医护人员却需要有人签字办手续,喊了半天,没把陪同过来的赵景修喊出来,倒是俞适野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的,还是“温别玉”三个字。

这一次,手机被医护人员接通。

“你现在有空吗?跟我说说你家总电闸在哪里,家里跳闸……”

“手机主人在医院,急性过敏休克,正在抢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喂?喂喂?”按着电话的护士接连喊了两声,“听得见吗?你是患者的亲属吗?如果不是,你知道他亲属的号码吗?”

“哐当”一声脆响,是手机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隔着个话筒,声音其实不是那么的鲜明,但对已经拿着许多病人的手机通知过许多家庭的护士来说,这种响动早已熟悉到麻木,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场景。

她知道这时候患者的家人最为心慌,她决定给点时间,等上一小会儿。

但下一秒,电话那头就再响起声音来,沉稳理智,就是呼吸有些急促:

“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赶去!”

第十六章

俞适野睁开眼睛的时候, 还有一点儿茫然。

他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惨白的墙和窗,惨白的被子和瓷砖,还有非常标准的挂着信息卡的栏杆床。

俞适野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转转头, 左右看看,很快在左手边的沙发位置发现了人。

呆在那儿的人将手肘支在扶手上, 用拳头撑着脑袋,脑袋微微垂着,似乎正在歇憩。放置在旁边的小夜灯何其吝啬, 只给了这个房间最微薄的光亮, 这个房间是寂静的,寂静之中还凝固着医院所特有的黯淡与冷意。

俞适野动了一下身体,衣服摩擦在被褥上, 发出比耳语还轻的响动。

但坐在沙发上的人却突然惊醒了, 斜靠着扶手的身体猛然坐正,沙发上的人侧过身,隔着一层朦胧的深暗,看向俞适野:“小野?”

俞适野没有回答,他坐起身, 开了灯。

自天花板上流泻下来的光明照亮了他脸上的迷惑, 他的声音里更含着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是你守在这里?”

温别玉沉默了。

他慢吞吞地将偏向病床的身体板正,翘了腿, 以一个放松许多的姿势面对俞适野,哼笑一声:“怎么,看见我很失望?要不要我让个位置,出去把能让你不失望的人给找进来?”

“不是失望,是很惊讶。”

“惊讶没见到想见的人?”

“惊讶你怎么能隔空在酒会上给我下过敏源。”

温别玉发现两个人似乎不是在谈一件事情。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俞适野,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叩响了,叩叩叩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很是响亮,将俞适野和温别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两人一同向房门处看了一眼。

俞适野建议:“开个门?”

温别玉瞥了俞适野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露出站在外头的赵景修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酒会上的刺绣白西装,这套西装在一众灰黑蓝西装的酒会上独树一帜,到了哪哪都是白的医院,这衬得人也白惨惨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和谐了起来,往地上墙前一站,随时随地都能融入进去。

门就一个。

赵景修进门的时候必然经过温别玉身边,他忌惮的瞥了人一眼,不自觉地以最靠边走路的形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今天晚上对于赵景修而言颇为戏剧。

他一切顺利地把人送到了医院,却接到老爹的电话;好不容易敷衍完老爹,忙上忙下地办手续等急救,终于程序走完人也治好,睡进了单人病房里,他总算解脱了,刚刚坐到床旁边,才摸了下人的小手,就等俞适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了……温别玉突然冲了进来。

对方进来了,却一语不发,直接提着自己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扯下来一路拖到房间外头丢下,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在他眼前闭合上锁。

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进入病房,等俞适野醒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