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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时光深处的你(71)

人性之间的虚伪也不过如此。

明明不那么熟。

见了面却弄得好像当初是关系多铁似的,实际上连名字都是回家之后才想起来。

……

昏暗的吧台角落里,坐着三四个青年,打扮入时,目光时不时瞟向阮荨荨那桌。

一个女生嘴里嚼着口香糖,打扮清纯,与其他几人截然不同,盯着身后问:“怎么样,是不是她?”

酒吧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总有人走来走去,一下子就遮住她的身影,几人眯着眼盯着好一会儿,“看着像,那时候才初中,发育没现在好,不过看着身形和样子都没怎么变!”

嘴里嚼着口香糖的女生问:“你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在场唯一一个男生,戴着鸭舌帽,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她人比较冷,平时我们也不跟她套近乎,就黑妞跟她玩得好,我只听黑妞叫过她一次什么寻的。”

女生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退学了,再也没见过她,她是你们学校的?”

“恩。”

“操,居然是一中的。”

“她平时跟你们玩什么?”

“她?”男生嗬了声,“什么都玩。”

*

时间一到,阮荨荨起身要走,被江颖拦住,“急什么?大家伙儿都还没好好跟你喝一杯呢。”

“我已经不喝酒了。”

江颖抱着双臂,盯着她看了会儿,侧身让开,“好,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

她一愣,似是没想到江颖这么容易就放过她,顿了会儿,随后迈着大步离开,站在酒吧门口思考去处,去找周时亦呢还是回家呢?

不知道他睡了没。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阮荨荨以为是江颖,不耐地回头,“又怎么了?”

一愣,时隔多年的四张面孔。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说好了一样,在一点点涌现,然后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

有人先叫了起来,“真是你啊!”

几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刚刚远看不觉得,模样和身材好像都能对上号,可这人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初可是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这么看上去到还挺有艺术家的气质。

她们说她现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她生活得很好,丝毫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发生改变。

凭什么?

犯过同样的错,他们却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她却照旧生活在阳光下。

我们都不是圣人,谁都会犯错,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翻了错,却没胆认,推卸完责任,却还一昧地指认别人的罪名。

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改过。

酒吧门外有两棵高挺的白杨,在孤独的夜里耸立。

阮荨荨被他们扯到巷弄里,

角落里,堆满了荒凉的叶子,泛着黄,好像干涸的生命。

大多还是嫉妒吧,情绪在心底翻滚而上,一路蜂拥而出,全部在听到那句“她现在日子过的可好了呢,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说不定以后是个名人,同样的一类人,她可以走向最顶端,你们却只能在底端,可悲。”

月亮高悬在空中,淡白,没什么亮光,照不进心里,拯救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昏黄的路灯下,风一涌一涌的。

她好像定格了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低着头,盯着地面。

其中一名染着红头发的女生,拨开另外几人,走上前去,盯着她,“你日子倒是过得清闲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闻若未闻,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红头发推了她一把,阮荨荨撞在墙上,吃疼,闷哼一声。

往往能说出口的日子都不算难过,真正难过的日子难以启齿,都不敢与外人说道。

巷子里很是寂静,偶尔传过一声狗吠。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扯破长空。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十一两个字。

备注在郿坞的时候已经改掉了。

没有挂断,关了静音放进口袋里,抬头看向他们,“还有事么?”

男生嘲讽地笑:“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啊。”说完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她好像看见我们不是很高兴啊?”

“那我们就带她去高兴高兴。”

她不肯动,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在原地,拖都拖不动。

“怎么?不愿意跟我们玩儿?现在日子好过了,看不上我们这些旧时的朋友了是不是?”

她冷声,“放手。”

对方丝毫不听,拽着她越发用力,

“你觉得你现在配过这些生活么?你配么?!你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社会最底层的渣!”

她抵死反抗,大吼了声,

“我他妈让你放手!”

对方一愣,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脖子上青筋突厉,大声嘶吼:

“凭什么你过好日子,我们得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凭什么!你跟我们一样,你跟我们一样!是人渣,是废物!”

阮荨荨眼尾扫到墙角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没喝完的酒瓶,她冲过去,捡起其中一只,“砰”一声敲在墙上,酒瓶瞬间断成两截,她握着瓶颈将断裂的那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锐锋利,声音冰冷:“既然不想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我死了,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对面的人一愣,似是被她的凶恶给唬住了。

没有再往前一步。

玻璃渣子又往自己脖子抵了抵,刺痛感传来,伴着昏暗的灯光,有鲜红的血液淌出,几人终于一步步往后散去,嘴里念叨着:

“你不要乱来啊,我们走我们走。”

“要不要先拍个视频留个证据啊,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几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们说?”

“她会不会真的自杀了?”

阮荨荨浑身都在抖,用力最后的力气大喊:“滚。”

几人踉跄而逃。

脚步声远离终于消失在转角处,她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阴凉。

脑中嗡嗡嗡直响。

画面一闪而过。

“你不配!”

“你个人渣!”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

外面寒风凛凛。

阮荨荨并不觉得冷,几乎是无意识在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住院部的楼下了。

裤袋中的电话又响起来。

人立在灌木丛边,她盯着电话,开始平息呼吸。

吸了口气,接起,“十一。”

“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听到他温醇的声音那颗,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间被治愈。

“……在洗澡。”

他哦了声,有一瞬的安静,他又问:

“在干吗?”

“……在看电视。”

“怎么这么安静。”

理由信手拈来:“关静音看字幕。”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哦,那你开下门,我在你家门口。”

“……”

阮荨荨握着电话立在灌木丛边,头顶的月光特别惨淡,一如她的心情。

电话里,他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嗯?”

良久,她才开口,“好吧,我骗你的,我不在家。”

电话里的冷哼一声,“你在哪儿?”

“在你门口。”

*

周时亦显然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

下床开门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又骗他,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对电话说,“老骗我有意思?”

门一打开。

就有一道身影扑上来,抱住他。

他一愣,电话直接掉地上了。

阮荨荨手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问:“惊不惊喜?”

一句话,他就听出她有点不对劲。

周时亦双手环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有事?”

隔了好久,他才听见她问:

“十一,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多大?”

周时亦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七八岁吧。”

“我妈走的时候,我十三岁,我爸不在家,是我发现我妈躺在浴缸里,整个卫生间都被我妈的血染成红色了,我每每只要看到红色的东西,我就会想到我妈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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