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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22)

他听闻后,觉得天下间的稀罕事儿莫不如这一桩了,古往今来,这怕是第一次有人觉得懿旨会传错,偏偏还是举族都觉得。于是他安排妥当了朝中诸事后,亲自带了懿旨去了一趟临安花都。

那一日,花家的族长带着他去了花颜苑,他在花府秋千架旁的躺椅上找到了她,彼时,她用书遮面,就是这副模样。

时隔一年,他发现当日情景依旧记忆犹新。

那时,她顶着一张吊死鬼的脸,吓晕了小忠子,后来,洗了脸后,便对他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她不配做太子妃的话,之后,花家的一众长辈们以不敢欺瞒于他的方式,轮流地或直白或委婉或清楚或含蓄地将她从小到大不守闺仪不懂礼数的事迹说了个全,罄竹难书,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收回懿旨。

他在花家住了七日,每一日都能听到花家人对他说她做不好太子妃的言语,他不为所动,最终,未应允撤回懿旨,花家人见他主意已定,劝说不动,便欣然接受了,而她却因此恼恨不已。

在去年一年里,从他留下懿旨离开临安后,她便接二连三惹出事端,不是想方设法弄坏她自己的名声,就是背地里给他使绊子设陷阱挖大坑,让他改注意。

真是千方百计,花样层出不穷,让他应接不暇。

一个半月前,派人给他送了一支干巴的杏花枝,踏入东宫门口,给了他一支大凶的签文,然后在顺方赌场大杀四方惹上苏子斩……

她弄出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真是铁了心要摆脱他太子妃的头衔,不惜破釜沉舟。

他负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收回思绪,踏进了院子。

方嬷嬷带着人迎上前,无声地见礼。

云迟摆摆手,缓步走到藤椅前,低头看了花颜片刻,忽然伸手,将她连人带薄毯一起抱起,向屋中走去。

她刚走两步,花颜便惊醒了,睁开眼睛,见是云迟,顿时瞪眼,怒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话落,想到他昨日的轻薄,又补充了一句,“登徒子!”

云迟闻言气笑,停住脚步,扬眉瞅着她,温凉的嗓音如湖水,“登徒子?”

花颜怒道,“不是吗?我难道说错了不成?”

云迟看着她的眸光,似也想起了昨日,抿了一下唇角,轻轻一笑,“你是我的太子妃,以后,冠我之名,属我之姓,如今我如此对你,也算不上轻薄孟浪。”

花颜气怒,抬脚就要踢他。

云迟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腿脚,抱着她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同时说,“听说你在外面睡了半日了,仔细着凉,还是屋中睡比较好。”

花颜恼恨,“与你何干?我就是乐意在外面睡。”

云迟抱着花颜迈进门槛,珠帘晃动打了花颜一脸,她顿觉他是故意的,便伸手抓了珠帘往他身上砸。

一时间,珠帘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云迟任她砸了两下,也不恼怒,跨进了里屋,将她放在了床上,见她不甘心地还要动手,他扣住她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闻你昨日的酒香还在,你若是再不规矩,我不介意再品尝一番。”

花颜怒极,堪堪地住了手。

云迟见她规矩,似有些失望,慢慢地撤回手,直起身,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衣袖上沾染了血迹,一怔,对她问,“你受伤了?”

花颜也看到了,想也不想地便反击回去,“你才受伤了!”

云迟伸展衣袖,对地问,“那我从你身上沾染的这血迹是怎么回事儿?”

花颜刚想说谁知道你从哪里沾染的赖在我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身后一摸,探到一片濡湿,她再看云迟的衣袖,脸色便奇异地羞红了,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老天!葵水忽至了!她竟睡得浑然不知!怪不得今日早起身体不适,她以为是宿醉加凉茶加被气的原因,没在意,却凭地惹出了眼前这一场冤孽。

云迟看着她脸色一瞬间变幻了几种颜色,脸颊有些白有些红有些青有些紫,眸光奇异地泛着羞怒,他还是第一次在人脸上能看到这么多神色,尤其是那抹羞涩,极其动人。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儿,觉得真是新奇,她竟然会害羞。昨日他吻她,似乎都没看到这样的颜色。

花颜见他盯着他,更是羞愤又羞恼,“你出去!”

云迟失笑,抖抖衣袖,“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

花颜憋住一口气,觉得头晕脑胀,想晕死过去,但这样也太没出息了,更是丢脸。尤其是她不觉得堂堂太子是傻子,他如此聪明,即便现在想不到,被她尴尬地蒙混过去,事后他也会了然此事笑话她。

既然如此,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是他脸皮厚,还是她的脸皮厚。

于是,她定了定神,收了诸多神色,问,“你真要我给你一个解释?”

云迟见她的模样,直觉不妙,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花颜将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一片鲜红,伸开在云迟面前,有些触目惊心,她面不改色地说,“我的葵水来了,不知殿下这东宫,可有准备布包棉絮之类的东西?”话落,见云迟一怔,她笑着说,“我如今不便使唤人,殿下既然与我不是外人,便去帮我找找这些东西拿来好了。”

第二十三章 反将一军

云迟有生以来,第一次木立当场。

他看看自己衣袖上的血迹,又看看花颜那被染红的手指,一时间,红晕慢慢地由耳根爬上清俊的脸庞。

竟然是她的葵水!

他动了动嘴角,在花颜笑吟吟的注视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花颜忽然乐不可支地拥着身上的薄毯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身子抖动,如花枝乱颤。

云迟看着她,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口。

花颜笑了半晌,伸手指着他,“堂堂太子,竟然也有这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话落,不客气地取笑,“你连女人的葵水也不知吗?”

云迟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她取笑了,看着她,又是羞怒又是气恼,“你……”

花颜扬起脖子,“我怎样?”

云迟脸色熏红,薄怒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等事情,竟然也如此被她拿出来公然当面说,还反过来笑话他。

花颜嗤笑,晃了晃手,“我是不是女人,你如今不是正在验证吗?别告诉我男人也有葵水这种东西?”

云迟心血腾地从心口涌上头,没了话。

花颜更是嘲笑地瞧着他,心中暗暗啧啧不已,今日这一出虽然让她有点儿害羞,但如今看着堂堂太子比她还羞恼薄怒的模样,真是赚了。

半晌,云迟终于受不住花颜的眼神,羞恼地一拂袖,快步出了房门。

珠帘刷刷响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花颜眨眨眼睛,堂堂太子,这是落荒而逃了?她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

笑声不客气地从房内传出,似乎整个西苑都能听见。

云迟踏出门口,脚步猛地一顿,抬眼,响午日色正盛,他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院中仆从们不明所以,都悄悄地抬头去看刚刚从房中疾步走出的云迟,惊异地发现,太子殿下面上的神色前所未见。

云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气又笑。

临安花颜,她总是知道怎样扭转利弊,她自己做出的事情反而让别人无措可施。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在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还笑得如此畅快?

方嬷嬷瞧着云迟,心中拿不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他从屋中疾步出来后便站在门口不动,小心地上前,试探地低声问,“殿下?”

云迟勉强压制住面上神色,伸手要揉眉心,手刚抬起,忽然想起衣袖上的血迹,猛地一僵,将手迅速地背负到了身后,看着方嬷嬷,咳了一声,吩咐,“你去屋里,看看她可有什么需要,照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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