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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29)

苏子斩冷哼一声,“要歇你自己进去歇,本公子打死也不进去。”

花颜无语,伸手一把拽住他,口中道,“打死不进去,打不死是不是就随我进去?”说完,便死硬地拉着他上前叩门。

“你……”苏子斩瞪眼。

花颜不理他,只死死地扣着他手腕,同时喊,“有人吗?”

苏子斩看着花颜扣住他的手,明明手极小,极软,极柔弱无骨,偏偏扣得紧,他扥了扥没挣开,只能低斥,“没有地方的话,你歇柴房吗?”

花颜不挑剔,“柴房也行,有地方不冷就行。”

苏子斩气结,没了话。

门环叩了几响,又喊了几声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如此深夜,敢问是哪位贵客来叩我这小小道静庵的门?”

花颜和气地说,“劳烦老师傅了,我与哥哥夜行山路,在这山里迷了路,走不动了,借宿一晚,您看可行?”

苏子斩在花颜耳边恼怒低斥,“谁是你哥哥?”

花颜偏头,对他浅浅一笑,低声说,“你比我大,喊你一声哥哥,你也不亏,受着吧。”

苏子斩一噎。

里面门栓撤掉,打开了门,一个老尼姑提着一盏油灯,苍老的面容带着未睡醒的模样,借着灯光,打量站在门外的花颜和苏子斩。

花颜比苏子斩靠前一步,手依旧死死地扣着他手腕,见老尼姑开门,对她亲和地笑,“老师傅,对不住,深夜叨扰了,实在是我来了葵水,身子不便,无可用之物,而哥哥身子骨也不甚好,畏寒,山路难行,才来叩门行个方便。”

老尼姑见二人容貌男俊女美,看着真真令人惊艳得移不开眼睛,听着花颜的话,见女子笑容和气,但面带虚弱,男子脸色僵硬中发白,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有难处。她连忙打个佛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庵中有空房一间,你二人既是兄妹,一间也是无碍,随我进来吧。”

花颜笑颜如花,拽着苏子斩迈进门槛,口中道,“多谢老师傅了。”

老尼姑摇头,待二人进来,重新地关上了庵门上了栓锁,带着二人向里面走去。

小小的尼姑庵看着不大,但也有三进院落,走到最里面的一处院落,并排着三间房舍。

老尼姑一指中间的屋子,说,“左边那间是杂物房,右边那间是藏书斋,中间那间主屋十多年无人居住了,但每日我都有打扫,两位看着就是尊贵的人儿,勉为其难歇上一歇吧。”

花颜笑着点头,“多谢老师傅了,有地方就极好了,我和哥哥不挑剔。”

老尼姑颔首,打开了门,掌了灯,提着灯盏转身,对花颜说,“姑娘刚刚说女子葵水用的物事儿,我去找找,你稍等片刻,我找到便给你送来。”

花颜又道了谢。

老尼姑提着灯盏走了。

花颜拽着苏子斩迈进门槛,屋中甚是洁净,没有尘埃,桌椅摆设虽然破旧,但十分整齐。

她松开苏子斩的手,取笑他,“真是一介公子哥,这地方比难民营好多了,别挑剔了。”

苏子斩打量了屋中一圈,神色稍缓,闻言问,“你去过难民营?”

花颜点头,“去过。”

苏子斩皱眉。

花颜看着他,“五年前,川河谷发大水,数万人罹难,幸存者由官府集中收留在了一处临时搭建的救济营里,帐篷虽有,但朝中粮食等物资迟迟拖延着不到,本来是救济营,后来竟然发展成了难民窟。每日里都有人不断地死去,哀嚎声一日又一日,最后连易子而食之事都有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苏子斩惊异,“你是临安花家的女儿,川河谷距离临安数百里,你怎么会经历那样的事儿?”

花颜找了个椅子坐下,叹了口气,“川河谷位居永唐县,我二姐嫁去了永唐县。那一年,我恰巧从家里偷偷跑去永唐县找她玩,偏不巧遇到了川河谷发大水,堤坝决堤,便赶上了,也是我倒霉!”

苏子斩无言片刻,哼道,“果然倒霉!”

第三十章 豪气干云

老尼姑很快便找来了几个布包,同时端来了一碗红糖水,一碗姜糖水。

花颜惊喜于老尼姑的和善,连连道谢,“深夜打扰,本就惭愧,多谢老师傅了,承蒙您照料得周到,感激不尽。”

老尼姑笑着摇头,“人老了,觉本就不多,姑娘别客气,红糖水补血,姜糖水驱寒,姑娘和公子每人用一碗,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早起赶路便不会太乏了。”

花颜笑着颔首。

老尼姑走后,花颜拿了布包快步出了房,再不换,她就先血漫自己了。

苏子斩见花颜转眼就匆匆没了影,想起她身上的状况,一时间竟忍不住发笑。

他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就连七公主刁蛮厉害,但也不敢如此不遮掩葵水这种事儿,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拘泥拘束自己。

花颜换了布包,找了一盆水净了手脸,回屋后见苏子斩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什么,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挪过红糖水,又将姜糖水推给他,“喝吧,我们都暖暖。”

苏子斩瞥了一眼姜糖水,嫌恶地推开,显然不屑一顾。

花颜瞪着他,又推回去,恶声恶气地说,“喝掉,我可不想照顾病人,你若是染了风寒,我可背不动你。”

苏子斩声音一寒,“不用你背。”

花颜盯着他,见他面色是真真正正的白,想着他身体的畏寒之症怕是不一般。软了口气,笑着问,“你背了我三十里路,我如今无以为报,要不然我喂你喝?算是报答你今晚辛苦背我?”

苏子斩目光一顿,没了话。

花颜笑吟吟地问,“真打算让我喂你啊?”说完,见他不语,她放下手,拿起那碗姜糖水,用汤勺搅拌,舀了一勺,隔着桌子递到他唇边,“来,张嘴。”

苏子斩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劈手夺过,硬邦邦地说,“我自己喝。”

花颜撤回手,埋怨,“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

苏子斩额头突突跳了两下,没言声。

花颜不再理他,端着红糖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一碗姜糖水下肚,苏子斩发白的面色似乎终于染上了点儿烟火气,他放下碗,忽然开口,“我从没背过人,今日背着你走了三十里,你刚刚说无以为报,在我看来,喂我喝一碗水怎么能够抵消?你觉得呢?”

花颜暗叹,那个难对付的苏子斩又回来了。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问,“那子斩公子打算让我如何报答呢?”

苏子斩盯着她,“但凡此等,似乎大多说法,都该够以身相许了。”

花颜失笑,“那少数说法呢?”

苏子斩眸光凌厉,“能让我苏子斩背的人,普天之下,目前只你一个。除了以身相许,你与我说说,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与我亲自背你的价值相抵的?”

花颜闻言当真认真地琢磨了起来,“也是,让我想想。”

苏子斩看着她,见她歪着头,似乎十分认真在想的模样,明明身娇体弱,偏偏觉得她骨子里的刚强不同于任何女子。即便今日发生了这些事儿,也不会让他忘记面前的这个女子是破了九大赌神赌技,砸了顺方赌坊招牌的人。

片刻,花颜笑着说,“那两百多万两的银子我不要了,怎样?”

苏子斩眯起眼睛,危险地说,“你拿我亲自背你的价值跟那些黄白之物相较?”

花颜“唔”了一声,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头顶上如今扣着准太子妃的帽子,做不到以身相许。那两百多万两银子虽然抵不过子斩公子亲自相背,但勉强也还算真金白银有价值的。再别的嘛,我这一手赌技,虽然冠绝天下,但真正计较起来,也是不入上流,想来想去,除了这些,我真是一无长处啊。”

苏子斩看着她,她面上的为难神色一览无余,偏偏语气漫不经心,他仔细地盯着她眼睛看了片刻,似乎要看透她眼底。半晌,忽然笑了,“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太子妃宝座,你似乎不屑一顾,我想知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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