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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53)

花颜颔首,“那倒也是,我上有十六个姐姐,都学了绣工,唯我不喜,不曾学。反正花家独传绣工早已经没有了传承重任,不学也罢,长辈们也无人强求我。”

皇帝笑道,“看来花家的一众长辈甚是宠惯你。”

花颜浅笑,“谁叫我最小呢,在我身下,迄今为止,族中再没一个妹妹降生,嫡系这一出,唯我自己。”

皇帝道,“听闻你有个大你三岁的同胞哥哥,因生来体弱有残,见不得光?”

花颜收了笑意,点头,“正是,哥哥如今十九,天生有疾,常年缠绵病榻。”

皇帝问,“治不好吗?”

花颜摇头,“天下医者见他皆哀,说是无治,只能每日用好药喂着身子。”

皇帝皱眉,“如此说来,岂不是与苏子斩的寒症一般?”

花颜点头,“差不多吧!不过子斩公子要比哥哥好些,他不必整日里缠绵病榻,能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最终寒症无治,他多年来肆意妄为,已然活得够本。但我哥哥却比他苦多了,多年来,踏出房门的日子,屈指可数。”

皇帝闻言深深叹息,“真是可惜了。”

花颜笑了笑,不再说话。

二人又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凉亭,皇帝累了,说,“去亭子里坐坐吧。”

花颜点点头,扶着皇帝进了凉亭。

二人坐下,皇帝对她道,“你既会下棋,下一局?”

花颜痛快点头,“行啊。”

皇帝清声喊,“来人,拿棋盒来。”

有人瞬间现身,将一个棋盒放在了皇帝面前的玉石桌上,又悄然退下。

皇帝打开棋盒,拿出棋盘,对她说,“你喜欢执黑子,还是白子?”

花颜歪着头说,“我不挑,什么都行。”

皇帝失笑,“你倒是个好说话的,但对于与太子的婚事儿,何必这么执拗?”

花颜淡淡一笑,“临安花家的人,无论是男儿还是女儿,都喜欢过寻常的生活。我不想从我这里成为那个打破临安花家累世传承规矩的例外。”顿了顿,补充,“更何况,繁华虽好,但与我的脾性不合,我这种胡乱过活的人,喜欢的就是市井巷陌,十丈软红,太子立与青云之端,对我来说太高了。”

皇帝闻言哼笑,“听你这话,朕最好的儿子,最有福气投身到皇后肚子里的太子。竟因为身份太好,太尊贵,真的如他所说,遭你嫌弃?”

花颜摇头,“怎么能是嫌弃呢?是花颜高攀不上。”

皇帝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自己拿起了黑子。

于是,花颜执白。

花颜拿了一子,放在了棋盘上,皇帝慢悠悠地落下一子。

二人便就这样你来我往,下了数子后,白子一团乱,被黑子一吃一大片,就如风吹秋叶,四处飘零。

皇帝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会不会下棋?”

花颜歪着头认真地说,“会下一点儿。”

皇帝气笑,“这就是你所谓的会下一点儿?”

花颜颔首,“是啊,一点儿本就不多。”

皇帝一噎,伸手一推棋盘,“这么说,你刚刚说的琴棋书画都会一点儿,都是这般了?”

花颜点头,“是啊。”

皇帝一时无语,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半响扶额,“你这确实称得上会一点儿。朕真是怀疑,你前往顺方赌坊,那九大赌神的赌局是怎样破的?难不成苏子斩故意放水给你?”

花颜失笑,“皇上,子斩公子掏出的是真金白银,顺方赌坊十年盈利,如今都归我名下了,您觉得他会舍得对我放水吗?琴棋书画这种高雅的东西我虽然不精,但是不入流的赌技、斗鸡、杂耍什么的,我玩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因为,我从小就玩。”

皇帝默了片刻,道,“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你这般,与名门闺秀大相径庭的人来了。朕知晓临安花家养子教女,都与别家不同,却没想到是这般不同,如今算是真见识了。”

花颜认真地重申说,“所以,皇上,您给我一道取消婚事儿的圣旨有利无害。”

皇帝嗤笑,“朕说不管,便不会再管。太子非要选你,你却不愿嫁他,你们便自己折腾好了,谁有本事,便是得之所愿,没有本事,便是听人发落。”话落,他站起身,“来人,摆驾回宫。”

第五十五章 两厢交换

花颜眼看着皇帝就这么扔下一句话走了,心下暗骂,果然是生了云迟的男人。

早先她听闻皇帝也和太后一样,对她极不满意,认为她配不上他的太子,如今这风是怎么吹的?云迟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态度大逆转?不反对了?

她皱眉坐在亭子里,皇帝离开,她连送也没送,没心情。

秋月悄悄进了亭子,见花颜脸色不好,轻喊了一声,“小姐?是不是皇上为难您了?”

花颜哼笑,有气无力地说,“他若是为难我还好了,如今嘛,不恼怒我的没礼数,不恼怒我看不上东宫,不恼怒我说不嫁他的儿子,不恼怒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玩。这样的公公,呵……天底下还真有!让我遇到了。”

秋月想说皇上没为难,待小姐和气宽容,那不是很好吗?忽想到她想与太子悔婚,一时没了话。

花颜叹息,“太后那条路没走通,我威胁她跳高阁真跳了将她吓晕了过去都没管用,皇上这条路也走不通了,我话里话外,直言直语,言谈行事半分没顾忌,他却还是咬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给我一道悔婚的圣旨。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利用朝野,鼓动洪流了。”

秋月似懂非懂,“小姐,您什么意思?”

花颜道,“自古以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朝然,在野亦然。云迟把持朝野,可谓一言九鼎,但只要是网,总有能戮开它的刀剑。如今即便无缝可钻,我也要生生地撕开一条缝子,决了堤坝,泄洪。”

秋月惊道,“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妄动朝纲,会引起动乱。”

花颜冷笑,“云迟不是有能耐吗?那就让我看看他有多少本事能稳得住朝纲钳制困顿得住我甘愿在这东宫给他做太子妃。”

秋月无言,想着小姐真是逼急了,这一年多无论怎么闹腾,都不能让太子取消婚约,如今皇上、太后这里行不通,她终于向朝纲出手了。

动朝纲等于动社稷,她真觉得未来会波涛汹涌,海浪翻腾,前景堪忧啊。

傍晚,云迟回了东宫,径直踏入了凤凰西苑。

花颜已经用过晚膳,命人找了一架梯子,爬上了房顶,看着日落西山,又看着夜色降临,再看着云迟车马回宫后,他下了马车,径直向凤凰西苑走来。

那远远走来的青袍身影,有着翩翩浊世里洗涤的清雅,又如天边那一抹落入尘世浮华的云。

真真是绝代风华到了极致。

她啧啧感慨,上天太暴殄天物,给了他这么一副好样貌,偏偏托生在帝王家。

她想起苏子斩、陆之凌、安书离,虽然都不如云迟容色惊艳,但都比他看起来让人舒服多了。

这个人,就不该落入凡世,更不该死拽着她这个喜欢在尘世里打滚的泥虾登大雅之堂。

所以,对他掌控的朝野出手,就别怪她了!

云迟踏入凤凰西苑,站在门口,便看到了坐在房顶上的花颜,晚风拂来,她一身浅碧色织锦绫罗,裙摆缠枝海棠十分秀雅,青丝墨发,端的是丽色无边。他扬了扬眉,挥手一阵风扫向那架梯子,梯子平地而起,卷去了远处的西墙根,平平躺在了地上。

花颜眨了眨眼睛。

云迟收了手,缓步踏入院中,嗓音温凉清越地对她说,“你若是想下来,就从房顶上跳下来好了。这宫殿的房顶虽然不及高阁的观景台,但也能将你摔个身残志残,免得你总是折腾了,以后也能让我省力不少。”

花颜翻了个白眼,这是为他皇祖母找场子来了?她哼了一声,“今日的确是难得领会一回高空坠下的刺激,承蒙太后托福了。”话落,她站起身,望着云迟道,“既然殿下也想亲眼见识一番,那我定义不容辞,摔个身残志残,的确免得再折腾,更免得你我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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