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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策(67)

脚刚沾地,她便快步向西苑走去。

秋月和方嬷嬷随后下了车,便见花颜已经走出老远,步履匆匆,似带着十分恼怒之气,二人一怔,秋月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方嬷嬷犹豫了一下,来到车前,低声试探地问,“太子殿下?”

云迟缓慢地挑开车帘,下了车,看了花颜一眼,神色一如既往,吩咐道,“好好侍候太子妃,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本宫的太子妃,不得有误。”

方嬷嬷心下一凛,恭敬地应是,见云迟不再言语,连忙也带着人去追花颜。

云迟立在门口,看着东宫的牌匾,仔细认真地看着,如十岁那年,他移出皇宫,搬来东宫那一日。

小忠子站在云迟身后,看着太子殿下,他想着有多久没见过殿下这样的神色了,十年?那时候他才不大,那时候太子殿下也还是个小小少年,他也这样的站在他身后,那时候他不理解殿下为什么盯着这牌匾一站一看就两个时辰,如今,却隐约有些理解了。

东宫这块牌匾,不仅仅是代表“东宫”这两个字,而是它背后的重量。

殿下的重担,是从出生起就背负的。

皇后娘娘薨了,又加重了殿下的重担,武威侯夫人故去,又为这重担添了一笔。

殿下承载的,便是这南楚江山,社稷之重,千秋万载,功勋累世。

多少年来,容不得他退后一步。

他心下心疼,上前劝说,“殿下,进去吧,已经入夏,这响午刚过,日头正烈,若是晒中暑就不好了,您毕竟有许多朝事儿要忙。”

云迟一动不动,仿似未闻。

小忠子咬牙,低声说,“太子妃已经进去了,如今她定然什么都不想地已经上了床午睡了。”

云迟终于动了动手指,慢慢地,如玉的手覆在额头上,用力地揉了揉,哑然而笑,“我与自己过不去做什么?左右我这身份,是出生就注定的,在这二十年里,背负了母后一条命,又背负了姨母一条命,无论如何,是卸不掉的。”

小忠子猛地点头,劝慰,“您是太子殿下,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便是您最尊贵。不是谁生来就能主宰这南楚山河生灵万物的。何必为此自困?奴才只相信,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殿下,您要做的事情,一定是能做成的。”

云迟闻言转过身,看了小忠子一眼,露出笑容,“当初选你在我身边,看来真是没错。”说罢,轻喊,“云影。”

“殿下。”云影应声现身。

云迟嗓音温凉,吩咐,“去查查,苏子斩的那件披风,被她藏在了何处?是怎么藏的?”

云影垂首,“是。”

第六十八章 (一更)

苏子斩离开湖畔后,并没有在赵宰辅府逗留,连宴席也没吃,便离开了。

陆之凌一腔怨气地随着苏子斩出了赵府,踏出府门,苏子斩翻身上马,陆之凌也跟着他上了马,苏子斩纵马疾驰,他也跟着纵马疾驰,苏子斩骑马出了城,他也一样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跑出城外三十里,来到了半壁山下,苏子斩才勒住了马缰绳。

陆之凌也随之拢缰绳驻足。

苏子斩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在响午的阳光下晦暗不明。

陆之凌也下马,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怒个是什么劲儿?似乎比我看起来还想要杀人的样子,是因为太子妃把你的青梅竹马推下水?还是因为太子妃本人?”

苏子斩抬眼,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

陆之凌甩开马缰绳,挨着他坐在地上,伸手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郁郁地说,“我知道太子妃是拿我做幌子,其实心下在意的人是你。”

苏子斩面色一变。

陆之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虽然大大咧咧,脑瓜子不甚聪明,但也还不算傻,没有哪个女子在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时候,眼里虽然满目柔情,手下却紧攥着别的男子的披风披着不松手的。”

苏子斩死死地盯着他。

陆之凌哼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你苏子斩聪明得很,我看出来的事情你能看不出来?”话落,他感慨,“真没想到啊,这天下还真有女人在与太子殿下有懿旨赐婚的婚约时,还敢明目张胆地喜欢别人,丝毫不怕造成严重的后果。”

苏子斩转过脸,望着远山重重,碧草青青,“什么严重的后果?”

陆之凌“哈”地一笑,“太子殿下对临安花颜,势在必得,绝不放手,这一年多来,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还是太子妃本人,所作所为,都没能让他松口,可见这决心下得何其之大。若太子妃真喜欢上别人,以她的脾气,势必要挣个鱼死网破,不是东宫覆,就是临安塌,你说,这后果严重不严重?”

苏子斩面容冷寒,眉目沉暗,不语。

陆之凌偏头瞧着他,端看了半晌,笑着说,“你与太子殿下,有些时候,还真是像。”

苏子斩面色霎时涌上杀意,转头一脸杀机地看着陆之凌,阴狠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之凌坐着的身子瞬间向一旁挪了三丈,“我自然知道,你们发怒的时候,是一个模样。只不过你杀机更外现,而太子殿下杀机藏于心里。但论行事的脾性,其实八九不离十的,你不伪装,他不过是因为那个身份,大多时候,无论是喜怒哀乐,不能如你任性随意,习惯了不动声色罢了。”

苏子斩冷笑,“他流的是云家的血,我流的是苏家的血,如何像?笑话!”

陆之凌翻白眼,“皇后娘娘与你娘是同胞姐妹,这血统也有一半的。像有什么奇怪?你这些年,能在南楚京城横着走,不也是因了这层关系吗?否则你爹可没那么大的面子罩着你活到现在。”

苏子斩冷嘲,“我与他,不共戴天!”

陆之凌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将他的准太子妃抢过来啊!正巧她对你有心有意,且也不是个手软的,你还恼怒个什么劲儿?犯得着这般折腾自己吗?”

苏子斩杀意渐渐褪去,身子一仰,躺在了草地上,不再言语。

陆之凌看着他,“嗯?怎么不说话了?”

苏子斩闭上眼睛,任阳光完完全全地打在他那张脸上,他似也不觉得热。

陆之凌瞧着他,即便阳光如此之盛,他也感觉不到半分他的温暖,想到他的寒症,他叹了口气,“你的寒症也许有朝一日总能找到转机的机会的,那妙手鬼医天不绝兴许能找到也说不定呢!你如此过早地便对自己下结论,把自己的路堵死,也未免对自己太心狠了些。”

苏子斩不说话。

陆之凌又挪到他身边,伸手拍拍他肩膀,“兄弟,你做什么事情,何曾优柔寡断瞻前怕后过?人生一世,何必呢?”

苏子斩冷笑,挥开他的手,“你说得好听,到底是谁听说她喜欢你时,吓得六魂无主?”

陆之凌扁嘴,也随着他躺在草地上,望天道,“我的确是一时被吓住了,不过如今想想,若她真喜欢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已经闹开了,没准我就带着她离开京城逃婚呢。”

苏子斩冷哼,“你有那个出息?”

陆之凌拍胸脯,“被逼急了,总会有的。那日,我老子气如斗牛,想要打断我的腿,今日,我娘估计也被她吓破了胆。南楚京城不日便会闹腾宣扬开,索性豁出去的事儿,也许就眼睛一闭,一不做二休了。”

苏子斩哼笑,“如今你可以滚回去试试带她走。”

陆之凌摊手,“她不喜欢我啊,那是假的。”

苏子斩默了一瞬,寒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若我是你,我便去做。可惜,苏子斩不是陆之凌。”

陆之凌无语,“说来说去,你比我没出息多了,不就是个寒症吗?你辛苦忍受了十九年都不惧,何惧区区这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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