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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命(25)

那是赵芳敬生平所做的最为后悔的事情。

抬手在赵曦知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男儿有泪不轻弹,莫非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

赵曦知深深呼吸:“可、可是……”

方才的十三叔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吧!

赵曦知曾听一些兵部的老人说过,说十三王爷少年时候去边城,冲锋陷阵从不退缩,手下不知收了多少敌人的脑袋,因为长得太好看,每次又都出手狠辣,血染战甲,甚至给人起了个血衣修罗的诨号。

可回京后的赵芳敬素来只穿着飘然的道袍,整日又是与世无争,纤尘不染的模样,让赵曦知想不出他是怎么个“修罗”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却见识了。

赵芳敬不等赵曦知说完,又道:“我把养真视若珍宝,从来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所以,你不中意她也不要紧,只是不许想着欺负她,因为……她若是有半点难过,我就有十万分难过,我是绝不容许的。曦儿,你可明白?”

赵曦知讷讷:“知、知道了。”他想起养真的样貌跟那张极厉害的嘴,自然不敢再诋毁她,又听赵芳敬这样维护,竟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人家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十三叔……”

倒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儿,何况又怕说错了话,便不敢言语了。

赵芳敬听着他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却哈地笑了起来,重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丰神俊朗,明光照人的模样。

十三王爷挥了挥衣袖,飘然往外而去。

他已经让过一次了。

事实证明那大错特错。

这次他绝不会再把自己珍视的孩子拱手相让。

既然别人不能好好的珍惜,妥帖地照护她一生……那么就让他自个儿亲自来!

****

且说养真跟谢氏出宫,上了马车往回而行。

车轮滚滚,车厢外尘世喧嚣。

养真轻轻把面上污渍擦干净,唇角不由上扬。

以前的她,先是在乔家彷徨孤苦,夹缝里生存,唯一能依靠的乔白又战死。

偏偏来了个赵芳敬,竟给他宠的无可不可,这才欣欣然地又活起来。

像是一株花木终于开始勃勃生长的当口儿,突然间给连根拔起扔去钱家庄,简直水土不服。

才终于有所起色,偏又遭遇钱家兄妹出事,如同给狂风暴雨一番揉搓,从此性格转的内敛。

等后来嫁给赵曦知,养真越发处处恪守规矩,不敢放肆,毕竟她是十三王爷曾教养过的,千万不能丢他的脸,且她也丢不起这个脸。

可大梦一场,忽然醒悟。

自己曾在乎的那些,何其可笑。

想到今日宫中种种,只觉着神清气爽,差点笑出声儿来。

忽然,谢氏迷迷糊糊地问:“你方才在宫里,是不是……跟皇后娘娘告那个几殿下的状了?”

养真笑道:“哪有的事儿,我怎么敢呢?”

谢氏疑惑地看她:“真的没有?可我好像……”

因为养真的否认,谢氏心里那些模模糊糊的经历好像不真起来,她突然又道:“那咱们在出宫的时候,是不是见着了十三殿下”

养真道:“是呀。”

“阿弥陀佛,”谢氏松了口气:“我以为也是我的幻觉呢。原来是真的见着了殿下。”

养真嫣然。

谢氏还在喃喃说道:“我怎么隐约记得,十三王爷问你什么来着,是问什么了?”

养真笑道:“问咱们见皇后娘娘是否顺利之类。”

谢氏忙问:“顺利吗?”

“当然。”

谢氏又念了声佛,抚着心口道:“我的魂好像都丢了,竟完全不记得了,幸而皇后娘娘没有怪罪,若是无知冒犯了,岂不是死罪……”

养真看着她懵懵懂懂碎碎念的样子,便往她旁边靠了靠:“太太。”

“嗯?”

“太太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谢氏愣了愣,便握住了养真的小手,这一趟进宫对她而言虽说似猪八戒吃人参果,但是谢氏却又知道,一切都有养真应酬得当。

她的眼中慢慢地有些泪光涌动:“要是你父亲还在……看着你这般出落,定会很欣慰。”

养真听提起乔白,心头揪痛:“好好的怎么又提起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太太,当初若不是你照看,只怕我还活不到现在呢。”

“我当然要好生照看你,”谢氏眼中有泪光涌出,把养真抱住,“毕竟你是你父亲唯一的骨血。”

养真低头道:“话虽如此,我也知道有许多人说三道四,说太太本可以扔掉我的……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这样想。”

毕竟她的母亲来历不明,又是在谢氏过门时候给送过来的。

若是个性情尖刻凶戾的主妇,自然容不下她,恐怕更会百般虐待呢。

“那是胡说!”谢氏却陡然提高声音,她目光闪烁地盯着养真,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想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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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养真见谢氏忽然说的这样郑重,忙问是什么。

谢氏想了会儿,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父亲在淮县,行侠仗义,很是出名,那时候有人说你父亲行事鲁莽轻浮,又好勇斗狠的不太像是高门大户的子弟,我也听说了他跟那个卖艺女子、就是你生母的事,可我觉着,这像极了话本里才有的故事,反倒更加倾慕于他。不料嫁过来那天,偏你母亲派人把你送了来……当时乔家大乱,其实我也有些慌了。”

养真静静地听着,自然也很理解谢氏当时的心情。

谢氏定了定神,道:“你父亲不信你母亲死了,竟四处找寻,直到失望而归,那时候我很是慌张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深夜,你父亲入内跟我说了一番话。”

养真从不曾听过这些内情,便问:“父亲说了什么?”

谢氏沉思往事,眼中透出又是感伤又是喜悦之光,道:“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面,他比想象中更英俊,而且也没有他们说的好勇斗狠的样子,眼睛里反带着一股伤感,我知道是因为找那个女子、却遍寻不着的缘故。你父亲跟我说,他当初本是要娶你母亲的,但家族反对,你母亲看似柔弱,却是个列性子,竟一走了之。他已经辜负过那女子一次了,如今她拼死生下你,他不能再无所作为,他想奉她为正妻,让你正大光明地成为乔家的人,他也知道这样对我不住,所以告诉我,若是不肯的话,他立刻把我送回谢家,向谢家请罪,不管谢家如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养真咬了咬唇。谢氏握着她的手说道:“他以为我会不愿意留下,但是,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这又不是他的错,本来要不是乔家长辈反对,这太太的位子本就该是你母亲的。如今他无法忘怀,足见他重情重义,是个温柔的人。后来,他把你抱给我看,我一看就特别喜欢,这大概便是缘分吧。”

养真道:“遇上太太,才是父亲跟我的福分……”

想必这就是人的性情之不同吧,若是心气儿刚盛的、或者心胸狭窄的,自然会吵闹起来,总之绝不会善了。

谢氏却一眼看中乔白的人品,也理解他的无奈,包容他的选择。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情上,本就有类似的温柔相惜之处。

谢氏定了定神,道:“我从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纵然娘家跟乔家里当时都说我傻了。但是后来跟你父亲朝夕相处的两年,却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谢氏说到这里,脸上浮现惆怅之色:“只可惜……”

养真道:“可惜什么?”

谢氏一笑:“可惜我不争气,没有给你父亲生个一子半女的。”

养真愣了愣,然后安抚说道:“太太别这么说。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一切自有天意安排,莫要自苦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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