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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杨太太(38)

作者: jaime 阅读记录

“饿不饿?”祝洋轻声问。

江琪边摇头边发出一连串声音。

“桌上还有三明治。”

“明天早上再吃。”

“要早点起来。我们下午就走了,要加快行程才行。”

“你叫我。”江琪说完,往里磨蹭点更加舒适地闭上眼睛,“多叫我几次。不然我起不来。”

她想雪是下了一夜。第二天起床,一拉开窗帘便是漫天漫地下不停歇的雪。就算在A城也没有这样壮观的景象。“真不愧是雪城。”她喃喃地感慨,祝洋叫她时,已经把扣子什么都扣好了,除了光着脚,直接跳下了床奔向餐桌边的祝洋。

“楼下有自助的烤箱,我把太阳蛋压进去烤了,”祝洋打开牛奶和矿泉水,把三明治递给他。

“祝老师好贴心哟。”江琪笑眯眯地打趣,一咬下三明治就满足地眯起眼睛,“黏黏的蛋液实在太美味了。热热的面包也很松软。”

祝洋咕噜咕噜地喝矿泉水。

“早上九点是吧?”

祝洋点点头,用手背擦掉水。往凳子上一坐,打开手机的地图,江琪跟着跨坐在他背后,头从他的手下钻过去看。

“看,是这里。”

从祝洋指的地方,距离酒店相当近,算上雪道最多半小时的计程车时间。酒店是距离最近的一家,这也是祝洋选这家的原因。

白桦林里面还有松树林,像是各种品种不一的树木混杂。在去那边的路上,计程车司机一直不断地解释。一听说他俩昨天刚到,就把他们一起当做第一次来雪城的慕名者了。司机还感到奇怪,他本以为更受外地人青睐的是其他的一些热门景点,比如冰雕城,雪上乐园一般的地方。

车子进不去白桦林,在外面的道就停下来了。祝洋付掉里程费,就和蹦蹦跳跳下车的江琪一起进林了。来之前,祝洋再三嘱咐她多穿衣服。像是绒球帽子、白绒手套、雪地靴全部穿上了。江琪身材纤瘦的原因,就算穿上很多衣服依然不显得臃肿,一进铺着柏油但是结冰的路道就蹦蹦跳跳起来。

柏油道十年前还是相当宽敞的,能容一辆车经过。但后来疏于管理,两边的土块凹陷掉后,很快地蔓延过来。渐渐一辆车也通不过。本身白桦林相当深阔,就算进去也通不出外面。雪城的管理人大概正因为这点,所以迟迟不在这里开工。如果做起来,所要花费的费用不小。加上这地方偏僻,除非特殊日子没多少人车走过。就算今朝修好,很快就又恢复先前的状况。

在进去的路途中,祝洋向她解释说。从小住在这里长大的祝洋,对这些相当熟悉,一说起来有如信手拈来,滔滔不绝。

“再里面有片松涛林,不管春天还是冬天都很好看。”

“春天有雪吗?”

“要临近四月末时来,那时候才好看。花开的季节,没有雪,但是风一吹,花全都落掉了。里面有不少花的,但这个季节它们不开。”

踩着松软的雪道,祝洋解释说。

江琪明白地点点头。

“那时候我再带你来。”祝洋回头看她一眼。

“呀。”江琪笑。“祝老师要带我逛遍你的家乡呀。”

“是啊。”祝洋像极了无赖地说,“随便一个地方把你丢下,你就没办法了吧?”

“原来祝老师存的这种心。”江琪哼哼地说。

到了祝洋说的松涛林,连结着后面山脉,所以异常地辽阔和宽广。天际线分不清,就连雪也说不清是山的还是林的,混织交杂在一起。

他们往斜的山坡上爬了点,回过头望,才发现走了一条很长的道。祝洋力气相当大,很轻松地拉着她往上走。他们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或者再下面一点,在满是丛木的坡旁边坐下来。

羽绒服湿了也没关系,祝洋指着下面的松林说。

“再等等,马上就会来。”

他一说完,林子像是发出悲鸣的声音,忽然抖动了一下,原本覆盖在上面的积雪,纷纷抖落。像是巨大的伞柄忽然张开,那些雪一边落,一边发出簌簌的声音。然后看到黑白相间的鸟盘旋在林子上方。

“冬天也有鸟在这里?”江琪一脸惊奇。

“就像是留鸟一样的东西。”

“它们怎么在这里生存呢?”

“这我很难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从我小学就有这些鸟了。”祝洋说,“但是相当奇怪。无论哪个地方,哪个电视台,都从来没报道过这些。”

江琪发出类似惊叹的声音。

“在哪里住着,吃什么东西,怎样活下来,叫什么名字?这些我统统不知道。”祝洋笑着摇头地感慨,“但就因为这样,我喜欢来这里。一到上午傍晚的定点时间,它们就会出现。也或许是从没人发现,它们才活得那么自由。”

第34章

江琪表示理解地点头。

“之所以叫做留鸟,就是因为离不开这个地方吧。”祝洋看着雪林说。

江琪看到祝洋放空的神色,和自然融为了一体。他曲起小腿和膝盖。

“不管是什么,总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才留下不肯走。也许是这里的温度,食物,风习,又或者变不了的习惯。”祝洋呼出一口气再说,“总之总有这样一种东西,值得它们留下来。吸引我的,大概就是留鸟的这种特质。”

“祝老师也是留鸟吧?”

祝洋转头看她。

“就算口头说着,怎样也不回来过年。但到底还是要回到这里,这片养育长大的故土。”江琪也微笑着看着他。“如果没有留恋的话,干什么非得带我看遍这里呢?”

祝洋一副被打败的模样。

“嘛,去看看吧。”江琪挽住祝洋,“都已经回来了,一定心里很想回去看看。再怎么说都是亲人呀。”

祝洋让笑随风飘走。“也不是非得这里不可。”

“能被祝老师带着回你感情最深的故土。我才感到高兴呢。”江琪一歪头倒在他臂弯里,“就算是打个电话也好。父子之间哪有消不掉的芥蒂呢?”

虽然身处雪地,但因为穿得相当暖和,身体还彼此倚靠。丝毫感不到冷意。白皙到发亮的雪天像笼在深山下,两旁的山脊罩成一个圆锥,一路向上最顶端是雾气缭绕的云层高顶。他们一呼气,白色的气一缕缕地溜出飘走。

“我妈妈是很传统的女性。从嫁给爸爸以后,就没工作了。打我记忆起,家里小事都由妈妈决定。但我的事情,或者对外的大事,妈妈没有话语权。就连当事人的我也没有。真正权威的是爸爸。好像他一个人掌握着全家人的命运。”

“传统?”

“相当传统。或者说封建,我爸爸骨子里迂腐的大男子主义。爷爷曾经上的是私塾,带给爸爸的影响相当深刻。加上他本身在医院就是说一不二,又领着一帮的学生,每天受到奉承赞扬,更滋生了这种性格。”

祝洋说起父亲的事,语气似乎带着疏远、鄙夷,一如他的风格,像谈外人的事,字字句句毫不留情。但仔细观察,还是看出他眉眼间多少带着男孩对父亲的畏敬。

“高中之前,我一直没有想违抗的意思。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天生的反抗似乎就产生了。其实我还是相当叛逆。像是逃课、骑摩托、无证驾驶都做过。”祝洋仿佛能预料到的,一偏头看到惊讶的江琪,耸着肩膀,手肘往后撑。“但第一个违背的对象是我父亲。也带着年轻人的不服倔吧。总之爸爸越不想让我做什么,就越去那件事。偏给他作对那种。”

“呀,我也有过。”江琪说,“妈妈给我买的衣服我统统不想穿。”

祝洋伸手擦她的嘴角,“是吗?”他望天空用感慨的语气说,“到了高考我还是选择了父亲的道路。所有人都说,你还小,听大人的没错。尤其是你爸爸的。我当时真的被糊弄过去。高考志愿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嘛。搞不好填错了以后后悔也来不及。当然了——”他转了个狡黠的音调,“我那时还有别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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