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楼下的杨太太(56)

作者: jaime 阅读记录

“噢,这没关系的。”

看到她们走进去的崔远挺了挺腰板和他们打招呼。在江琪看来他脸色虽没好多少,说话动作却精神了很多。

“让你们费心了。”他嘴唇很白,但绽放出异常温暖的笑容,比之前几次都要真诚。江琪暗自观察。

“刚醒来那几天还吐了,就改吃流食。最近好多了,夏夏在给我削苹果。”他说,“我们正讲到最近的六月活动。”

在A城六月这个毕业季,说是六月活动内容其实不过号召全城运动。这所城市不仅经济发达还有出色的运动项目特色。从上到下不管阶层高还是低,年龄大还是小,穿上短袖运动裤聚在一起,也可以单独分开来去专门登记处报道。典型的是徒步运动和绕盘山公路的单车骑行。拉开来专门的黄线也不会耽误正常通行。盘山公路的各个节点还有各个报社的记者蹲点拍照。

就是这个特色还上过全国电视,是全国范围内的一枝独秀。九号到三十号都能报名,或是自备衣物设施,或是租借行头,不管怎么样五花八门这个六月一直是A城最热闹的时候。

“电视里到处转播的都是六月运动季的新闻,就连医院也不例外地受其影响,有好些护士医生,病人也有,一到中午休息时下面总很热闹。”崔远一面说一面笑,“搞得我手痒痒也好想玩网球。”

“等你免疫指数达标我就带你去室内网球馆。我们说好的呀,谁让你现在免疫指标低得吓人呢。快快好起来就去玩网球。我现在肯定打得比你好。”

崔远从鼻腔里发出洋洋的应声。

“我可不是开玩笑,”詹夏把从床底拿出的折叠椅撑开放在病床前,招呼让他们两人坐。自己则去打开窗帘,动作连贯得好像做上几百次的娴熟。

放在以前怎么样也不敢信詹夏会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像是毛巾擦手臂、脸、脖子,坐下来削苹果切成块,怎么样也不能想象。在江琪印象里詹夏是在家用洗衣机洗衣服、有时还能混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把衣服色素洗掉、不做饭也很少动手的女孩。现在她的样子表明了显然并非不会做,而是做的对象是谁的问题而已。

话是这样,詹夏却也经常提出帮她一起洗碗的请求,都只是被江琪拒绝了而已。

“像现在科技好发达,有专门的轮椅车。坐在上面打网球也不是不可以,”詹夏向他们解释,“但是医生不允许再心痒痒也不能放他下去就是了。”

“但其实我说的是电子游戏版。”

“随便你怎么说,”詹夏放进机器榨成的苹果泥倒进小碗里,用勺子喂到他嘴边说,“反正指标是第一位这你没得辩。游戏也好体育也好,这些活动都只能你身体恢复以后才能做。明白吗?”

像是哄小孩詹夏耐心地把苹果泥喂进他嘴里,然后拿纸巾去擦。这些动作再正常不过,她甚至没什么表情。好像一对生活很久的夫妻,最后做什么都是习以为常的。

之后的崔远就开始看书。他看的像是名人传记一类的,书封面净是些英文字母,还有一根很黑的烟斗。那根烟斗使江琪一下子记住,灰色的烟飘出烟斗升上标题的地方,牵扯的是一连串蒙蒙的灰。到詹夏叫她她才从不明不白的惆怅中回过神来。

一周前的晚上我就是这么地希冀过床上看书的男人能够顺其自然地死去,江琪想。“为什么不请护工呢?”她问。

“有请的。”

“我看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做。”

“不是的,”詹夏把手放进江琪手心笑了起来,“其实护工每天都有来。实际上我们总说的医院护工呢,她是包时间分配的。像是每小时多少钱之类的啦。跟钟点工没什么差。崔远除了看书就要睡觉休息,我呢有时候待着无聊一点,就做这种事情消磨消磨时间。”

江琪点点头表示明白地说:“学校那边有人来报信耶。”

“什么呢?”

“像是一些考试什么你都没有去。”江琪小心翼翼说,“学分修不够会很难毕业的。A大和其他学校不同,大一的成绩也有载入到毕业成绩栏里面。”

“我有请假。”

“一直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吧”

詹夏一瞬间思考地低头,轻轻恳叹。随后抬起脸来:“是胡冯让你来问我的吧?”

江琪被拆穿了,声音也紧张起来:“胡学弟很关心你。一直不去上学什么的……”

“我好没脸和他联系,”詹夏捂住脸苦恼说,“我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心里想要是一直能逃避就好。一想到他我就没办法继续这种生活,”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崔远,回过来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如果是崔远的话,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第50章

她很快笑起来:“这么说很奇怪吧?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哟。”她用自我嘲讽的语气说,“伤害到别人也无所谓,我就是这样的人。一开始就果断地拒绝掉胡冯,或是不和他赌气来到A城念书的话,兴许现在完全不同。”

“那边你想怎么办呢?”

“不动声响走掉肯定不是好办法。但我确实有这样想过,当初我就是这么做的。”詹夏笑了笑,“说到这里我很自私。你……你能不能帮我去和胡冯说一说呢?”

“说什么呀?”江琪问。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她说。背对床榻望着病房门的视线溃散起来,“他能明白的。过年时我已有意识回避他,这些他都知道。即使知道见面还是装一副没事人样,社团也好,约会也好,他的确温柔又体贴。但如果爱情仅不过一厢情愿促成的事世上也没有那么死去活来的戏码。荧屏上再戏剧其实都比不过现实。说现实比故事更加戏剧的话不是没道理。”

“夏夏……”后面的崔远在喊。

“我想起来,早上徐医生不是有嘱咐你中午去她办公室?要谈什么治疗方案的事。”

“对,我差点忘了。”看了指钟一拍大脑的詹夏说,马上站起来,“我现在要马上过去,下午还预约了增强CT,可绝不能落下。”

等詹夏一走,病房里剩他们三个。很想和祝洋说些什么,但也知道绝不是时候的江琪,就只能死盯着电视看。电视节目不知哪里调到了体育频道,六月活动充斥着版面,到处是熙攘的记者人群,四方的挂屏挤满了人头。

她虽然看着电视耳朵却一直关注旁边。不知有什么好谈的,崔远放下书和祝洋搭起话来。他们从六月活动谈到对当下A城浮躁的城市节奏的讨论。崔远一说他很欣赏A城的这个活动,祝洋就摇头。“其实远没有电视报道的好。像从九号开会的规定也是一次干扰到了高考学生才做的改变通知。要我说不该选在六月,一个浮躁又燥热的天气。像是三四月就很好,也不会和毕业工作季撞上。”

祝洋的魔力就在于,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怎么样人,和他谈起来就完全没隔阂的,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另一面也能说,他本身兴趣涉猎广泛,才谈什么都没压力的样子。

谈到江琪时崔远免不了又一顿恭维。像是“这些日子夏夏一直劳烦你俩照顾”的表面客套话。然后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我有事想拜托二位,”这话一说,一直佯装盯电视其实在看墙壁的江琪也转过来看他。

“刚才夏夏在我一直没得空开口和你们说这个,”他说,“虽说此前是监护人身份,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现在夏夏早过了被监护的年龄,理论上我和她的关系就只是一般关系较近而已。我现在这副模样,夏夏怎么做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任何能够强迫的能力。”崔远一口气说完,抬眼看她们两人的反应,像是满意地轻轻舒气。“同理我也不再有拘束她的资格。关于交什么对象,和什么人相处,我都没资格说什么。但夏夏一直在羽翼下生活没遭遇什么大风大浪,现在是大学生活就还好,如果出了社会,必需经历一个蜕变成长的过程。我此前一直规划着这一切,甚至觉得靠我的关系,让她一直就这样生活在我的保护下也未尝不可。但谁也没想到,我也未曾想,打破这一切的不是她的固执,也并非我俩的分歧,而是天灾。是天灾,并非人祸。”

上一篇:穿好你的花泳裤 下一篇:又见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