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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杨太太(8)

作者: jaime 阅读记录

江琪连连道,“是是……”然后忽然惊醒,连忙摆手,“您误会了,我不是妈妈……”

老警察挑起了不悦的神色。江琪立马噤声。老警察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你们又玩什么把戏?

大概在他眼里,我们真的是一群怪人。一个自策自划整出“假拐”案的幼稚园孩童。一个父亲,两个属性不明的男女。

江琪心想着,赵又诤给她扔来车钥匙。

江琪捧着钥匙,好似烫手山芋,“我不用……”

“你想坐公车?”

江琪神色说,就是如此。

赵又诤给她举起手表,“多晚了,还有公车?”

“还有两小时。”江琪道。

“这么大雨,我不放心。”赵又诤皱起眉毛,“你不是考出过驾证?我驾证就放车里。你开着。”

江琪想起自己的车技,实在犹豫。祝洋看出她的心思,便道,“我来开吧。我送你们回去。”

江琪推辞,“那怎么好意思……”

“都一样,我还要去警局接又诤回来。”祝洋道。

江琪一听,确实如此。便把车钥匙再转交到祝洋手上。赵又诤同余娜娜,坐上警车去了警局。剩下三人,则坐上赵又诤的轿车。

江琪抱着远博,坐在副驾驶。她把门关上,远博扯开了安全带扣上。他小小年纪,力气算大。江琪看着远博粉雕玉琢的脸蛋。远博扣上安全带,转头甜甜一笑。江琪整颗心仿佛化了,伸手揉弄他的头发。

远博的五官一半像父,一半随母。黑色的眼睛格外漂亮。看人时的清澈同他的父亲一样。眼角上挑的弧度则同文秀一模一样。

江琪算是见证又诤和文秀一路走来,看着远博从小长大。如今又诤和文秀闹得僵硬,远博夹在中间,然而他仅是孩子。年岁不大,经历却多,江琪望着远博的眼神不禁益发温柔。

“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做?”江琪轻声道。

赵远博眼睛耷拉,音调从鼻腔发出,“嗯,”他算是敷衍了事。

江琪道,“你被陌生人拐走,你爸爸不知道多担心。万一是真的,你爸爸妈妈一辈子自责内疚都来不及。下次别做了,好不好?”

开车的祝洋把眼神望向这里,显然等待赵远博的回应。他们看着远博。祝洋时而抬起头来观望路面情况,手扶在方向盘。祝洋的开车技术稳健了当。车子弹跳着上了三环,一下子减速了。

赵远博道,“你们都这样。”

“什么?”

赵远博两膝抵椅,窝在江琪的腿上。他低垂脑袋,侧脸的绒毛在来往车灯的照耀,闪烁淡金的光芒。“我不喜欢他们这样。”

“谁?”

“爸爸,”远博道,“还有妈妈。”

开着大灯的车飞速驶过他们。光芒一下子暗淡,衬得赵远博小小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只是幼稚园的孩子,脸上浮现与年龄不符的哀愁悲伤。

“我今天本来好开心,爸爸妈妈终于在一起了。但天气不好,幼儿园取消了活动。我和爸爸妈妈相处也跟着没了。”

远博眉宇笼罩一层淡淡灰色的愁意。江琪不由轻声,“他们都很爱你。”

“为了个接送名额两人争来争去没个完。”赵远博叹气,“我只是想他们俩和好,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个饭,怎么就这么困难?”

远博的眉毛拧了起来,好似大人一样皱成麻花结。声音不满,仿佛厌恶两人的幼稚。江琪心想,某一方面,赵又诤和程文秀确实不如他们的孩子成熟懂事。

车子驶下三环,拐过一条又一条大街。K街的咖啡馆招牌在显示镜中一闪而过。车子行驶的方向是他们的公寓。雨丝密密缠绕车窗玻璃,没完没了。

远博道,“妈妈之前也有忘了接我的情况。我一直乘公车,过个七站直接到了文山馆。以前他们吵架,我一生病,两人就和好了。这次我也这么想。”

“所以你找了以前的保姆?”

“我叫她余娜娜。”

“这就是她的名字。”江琪笑道。

“对,”赵远博道,“我就叫她名字。”

“你让她把你带走。”江琪说。

“带到哪里都行。只要他们发现,我没回文山馆就行。”赵远博道。

一直专心听讲的祝洋,驶进了公寓。听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江琪不知道他叹息般的笑声里,是赞许,还是反对。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

车子眼见驶下停车场。江琪道,“这里就行了,我有伞。我带远博这里下去。”

车子停在停车场上面的花坛旁边。一条小路连接第一幢楼房,往后面穿过几幢,可以到达他们居住的地方。

祝洋点一点头。江琪拍一拍远博,远博拿着伞。她抱着远博下车,远博将伞撑开。祝洋弯过身子,按下车窗玻璃。江琪和远博挨在一起,站在外面的雨伞下面。

江琪道,“远博先睡我家了。你们回来再接回去,如何?”

祝洋摇头,“我们回来,大概会很晚。”

他意思是让她们早点睡觉,不用再等。

江琪了解,嘴边抿出微笑,“那就明天早上接。”

祝洋也露出了微笑。“好。”

江琪抱着远博的腿,拍一拍他,“同祝叔叔道别。”

“祝叔叔再见。”远博声音清脆响亮。

祝洋眼里带笑。

“那,明天见。”江琪抱着远博走进大楼。远博小小粉嫩的手掌,将伞收了起来。两人的背影寥寥绰绰,逐渐消失在树房阴影之中。

她们身影一消失,祝洋调转车头,向警局开去。他急速地开车,在无人的淌水大道算是横行霸道。但车子异常平稳,不曾吃到一张照片。

他在大学考出驾证,驾驭赵又诤的轿车是游刃有余。大学期间,家中为了表扬他考上A大,父亲特地买来保时捷做他的生日礼物。但是祝洋拒绝了。

他那个当医院教授的父亲很不能理解。包括他的那些亲戚朋友。只有祝洋知道,成年之后不想要再受到别人的馈赠。即使清贫甚至穷困潦倒,他依然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至于后来他放弃金融单位,跑去考了教师证。作为人生权威导师的父亲,盛怒之下与他断绝关系。祝洋亦没有为此后悔过一丝半点。无论是离开家乡到A城读书,还是下派B城教书。他一直是个很有主见并不后悔的人。包括选择的方式,结交的朋友。

两人之前在同一专业,赵又诤同他是大学最好的舍友。整整四年他们形影不离。毕业之后赵又诤在安排下进入银行。祝洋则考了教师证去B城当一个高中数学老师。

一直到现在,祝洋回来A城,第一个联系的人依然是赵又诤。赵又诤的舍友一月之前搬出。学校分配的宿舍迟迟未果,祝洋便搬进同他一起居住。两人恢复大学同居的状态。

车子在不知不觉驶到警局附近。警局明亮的灯光从整洁的玻璃窗口折射而出。灯光的暗影下,几个人的影子斑驳错动。祝洋停好车子。赵又诤大概在外面抽烟。祝洋下车,赵又诤从树边的阴影下面走来。

“我猜的时间还蛮准。”赵又诤手肘捅祝洋,笑。

赵远博的事情是虚惊一场。他本人也放松许多,恢复平常的懒洋洋。

“你出来了?”祝洋锁上车子,钥匙扔给他。

赵又诤挑着钥匙,“抽支烟。里面太闷。”他指尖转个圈,钥匙滑进口袋。

“那个家政妇,还在里面?”

“叫余娜娜。”赵又诤提醒。

祝洋笑道,“对。”

他们慢慢走起来。余娜娜坐在沙发上,接受询问,一脸乖巧憨厚。

赵又诤道,“她穿了衣服。我没认出来。否则调摄像头那会儿,我就看出是她了。”

他们推了玻璃门。祝洋将那名余娜娜的五官看得更加清楚。“你们做过了?”他问道。

赵又诤嗅着指尖,仿佛回味烟味。“你肯定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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