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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101)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顾江离冷冷一笑,跪拜道:“如此正好,谢过陛下隆恩。”

正好正好,我也不想参加你的婚宴。

第86章

下元节很快就到了,宫中处处红绸锦挂,宫女宦官都换了正红的吉服。礼部和司设监也不是大忙,与前几朝皇帝大婚时的资料对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清闲。

道理很好懂,阴云霁是个宦官,说起来李祐温执意立他为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一切从简。

礼部到宗庙祭祀的事都取消了,李祐温仅是在后宫的宝华殿里烧了香烛,跪了三跪。

阴云霁也没有家,连纳吉纳徵和告期都省了,司设监管理的卤薄和彩舆等也弃置不用。阴云霁本就在宫里,轿子总不能从宫里出再抬回宫里。若是从宫里抬到东厂去接,那更糟糕,满盛京的人连平民百姓都知道皇室秘辛了。

所以这么算下来,堂堂一个皇室的婚礼,竟还没有顾江离的排场大。顾府的仆役可是天不亮就穿着新袍子,跑遍了盛京递请柬,到处查补采办。

祭祖过后,李祐温换好大婚的冕服,上衣下裳,通身正红,十二章纹,前垂采玉。

李祐温披锦着红,给清俊温润的容貌映上了几分喜色,可惜她本人神情却是冷冷的,丝毫波动都没有,看起来对自己的盛事无动于衷。

海棠与阴云霁之间的结解不开,李祐温也不愿意勉强,很早就把她送到顾府,托顾江离照顾了。之前她收到顾江离的折子,海棠已经决定同样是今日,在顾府内与清笙成婚,借着顾江离的婚事喜上加喜。

至于川柏也被她派到皇陵照顾楚王李祐湛,伺候她直到有孕生产再回来。

所以今日李祐温着冕服端坐奉天门,接受礼部婚使的叩拜贺礼时,身边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御案和节案费时摆好后,李祐温淡淡的独赏了一场原本应在要迎娶的官员家中上演的鼓乐之后,这场简洁的婚礼已经被精简的没有什么环节了。

天色已然黯淡,李祐温从龙椅上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准备前往宗人府。

礼部婚使和宫侍们一见皇帝动了,连忙准备好銮驾,恭请李祐温上辇。可是李祐温却摆了摆手,执意步行,穿过大半个后宫。

李祐温倒没什么想法,也不是欣赏景色。她只是想耗一耗时间,让见到他的时刻就像正常的走过了全套的婚礼一样,恰好是傍晚。

她没办法事事周全,只能尽她所能的,在被他看到的时候,给他和别人一样的。

牢房内的阴云霁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连夏安久不出宗人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直到送饭的宫人忽然穿着浅红吉袍出现在房间里,两人才大吃一惊。

阴云霁拽紧了被子,指尖都掐的泛白,冷冷问道:“不过下元节而已,你为什么穿吉服?”

那宫人笑道:“忘了告诉贵人了,今日皇上大婚。”

阴云霁愣住了,一时竟回不过神。夏安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担心的瞥了瞥他,想着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可别再闹了。

却不料静默了半晌,阴云霁倏忽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烧开了的水,尖锐又突兀。

夏安瞳孔一缩,暗中提防,他可是被阴云霁搞得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了。阴云霁要是再带点伤,恐怕自己跟李祐温没法交代了。夏安用眼光紧紧锁住他,准备阴云霁一动,自己就扑上去。

熟料阴云霁笑罢,略歪头看了看,没什么动作,只是吩咐道:“你帮我转告陛下,请她亲自过来。”

夏安一听话声不对,连忙拦住,“不必了不必了,也没什么事。”

阴云霁理也不理,仍旧带着笑意,声音却狠厉,喝道:“快去。”

那侍从本有些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被夏安和阴云霁轮番吓住,只得听命转出去,去找李祐温。

夏安跺了跺脚,叫苦连天,“我的祖宗诶,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好不容易陛下把你给忘在这了,你还能留条命,要不然早一卷草席给你扔出去了。”

阴云霁垂眸晦暗翻涌,笑得极阴冷,“那还要麻烦夏太医送葬了,至少给我挖个坑,免我僵卧荒野,免我露尸高岗。”

夏安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倏忽听见烟花炸起声音,转头从高窗去看,正看见西华门方向宫外有人放喜仗。

颜色是朱紫夺目,在夜空中亮得耀眼,宗人府到那里这么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排场可不多见,夏安尚在低头思索,只听阴云霁笑道:“朱紫烟火,朝中一品官员成婚时配用。西华门外官邸,朝中未婚嫁的只有顾府一门。看来陛下到底是迎娶顾江离为中宫了。”

夏安闻言面露惊恐,慌乱的瞳孔里映出阴云霁倚靠在床头,白衣白床,望去面无表情。

夏安听着他声音雌雄莫辨,淡淡说道:“也对,没了我从中阻挠,陛下和顾江离本就是琴瑟和鸣,称心如意,如今倒算是拨乱反正了。”

夏安摸不透他的意思,也不知他说的是正话反话,只得含混道:“也不能这么说。”

窗外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炸开,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够猜出来婚礼是多么的盛大。可是想象中的觥筹交错再对比牢房里的凄清冷寂,越发显得气氛阴暗诡秘。

阴云霁偏了偏头,发丝飘在耳边。他舔了舔薄唇,硬生生润出胭脂色,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不过陛下今日大喜,我也要好好庆贺一下。”

夏安越听越像假话,心下着急,不禁说道:“你庆贺什么?莫不是要寻死吧?”

阴云霁闻言显露出诧异的神情,凤眸微睁,顿了一下才笑得开怀,说道:“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和陛下又没有仇,为何要在她大喜的日子,给她添晦气呢?”

夏安心道你作得还不够么,谁知道你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是怎么想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阴云霁的状态明显不对,虽然说话还是流利,可是目光涣散,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呼吸频率也时快时慢,自己还是不要刺激到他了。

正想着,就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下一刻,身着正红冕服的李祐温就从容的踏进了牢房。

别说阴云霁,连夏安心下都是一凛。长时间没有见了,今日窗外又是烟花,眼前又是喜服,这冲击太过强烈。

夏安缓缓回头,看到阴云霁的眼中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倾国的容貌死灰一般的颜色。

他不忍心看,也不敢久留,连礼也不敢行,贴着边溜了出去,将屋子让给两人。

李祐温也不管夏安,只淡淡看着阴云霁,说道:“有宫人禀报,说你想要见我?”

阴云霁从未见过李祐温穿正红,痴痴的凝望了半晌,那神态就像用目光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廓,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祐温也不着急,就那么闲闲的站着,任由阴云霁仔细看着。

半晌,阴云霁方才说道:“陛下今日大婚,臣恭贺陛下。”

李祐温挑挑眉,说道:“你请朕来就为了说这个?”

阴云霁微低了下颌,薄唇却深深勾弯起来,轻笑道:“当然不是,我要送陛下一份贺礼。”

李祐温袖子下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金绣的边缘,淡淡开口,“你关在这里,无权无势,一身寥落。只有这空空的囚房四壁,还是朕的东西,所以,你有什么可以送朕?”

阴云霁冷哂一声,掀开被子,逼近李祐温,说道:“陛下富有万物,那些寻常东西,哪能入陛下的法眼?”

他脚步虚浮,明明摇摇欲坠,偏生撑一口气还要靠近。眼中幽光忽明忽暗,两靥上发热似的干红,这样子实在说不上健康,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李祐温不退不避,等着他贴近自己面前,胸膛之间不过几寸余,问道:“那你待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