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祐宦媚景(29)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李祐深看了半晌,桥面干净,建材有序,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处,微微上扬的丹凤眼有些不满,扫了眼顾江离,正要挑几句刺,却忽然觉得脚下桥面剧动。

李祐深仓促间转头看见离他不远的,还没来得及踏上桥面的顾江离。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正建了一段的桃枝桥,突然毫无征兆的,塌了。

第25章

这桥塌得离奇,并不是分崩离析的塌一段留一段,而是整座桥都向一个方向倾覆,李祐深根本没有自救的机会,连着桃枝桥一起倒入澄瑞湖中。

一瞬间,湖水被搅得浑浊不堪,采蚌人身上缀的铃铛一齐乱响,工人四散奔逃,场面混乱不堪。

李祐深虽会游泳,可是一来湖水暗涌急劲,二来仓促惊吓之间,使不出全力,连浮在湖面都勉强,只是几个起伏,人就漂得有点远了。

阴云霁早就等着看了,见此也不慌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身后的毕方自然明白,假意的喊两声救人也就算了。

岸上工人只有六七个,偏生都是不会游泳的。采蚌人倒是熟识水性,可是身体被长绳牢牢系住,根本游不到李祐深身边。

有的工人想起来,要割断绳子让他们去救人,可是却找不到工具。他们手中的都是抹泥的铲子之类的钝器,根本铲不断长绳,但凡锋利点的工具早被司礼监的太监们收走磨钝了。

正在岸上众团团乱转时,顾江离一把脱了外袍,径直跃入水中,奋勇的游向在水里苦苦挣扎的李祐深。

*

深秋的湖水很冷,游在里面冰冷刺骨,尤其是离岸近的水域,几股水流阻挡,想游过去如同翻越刀山。

可是顾江离不得不向前。

他游得极快,也顾不得优美不优美,几个猛子扎下去,迅速的就游到了李祐深身边。

所幸李祐深会点游泳,又端着惯了,虽呛了点水,却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见了顾江离也没有死缠着他,使得两人免于一同沉底。

顾江离到他身边安抚几句,帮着他脱了吸水的蟒纹外袍,开始带着他往回游。

阴云霁冷眼看着顾江离和李祐深慢慢的从湖里游到岸边,低声说道:“呵,金陵顾家,果然名不虚传。本以为顾家在盛京扎根数年,已经同北方人差不多了,没想到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变,这水性不是一般的好啊。

本想今日让庆王葬身鱼腹,顾江离获罪陪葬。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他自己倒救了自己。不过也无妨,他再怎么立功,最后也是活罪难逃。”

*

顾江离和李祐深好不容易游到岸边,被岸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拉上了岸,冻得浑身直打摆子,披上了好几件也不知是谁的外袍。

这面刚稳当不久,得到消息的李祐温就匆匆赶了过来。

在场工人、宦官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李祐温来时就看见这满地狼藉的场面,索性人已经没事了,她揉了揉眉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江离和李祐深都冻得说不出话,阴云霁适时地站了出来,柔声的说道:“陛下,桃枝桥不知何故突然垮塌,庆王殿下当时正在桥上查看,不幸一同落水。幸亏顾大人水性极佳,施救得宜,庆王殿下方能转危为安。”

李祐温点点头,问道:“桃枝桥为何会无故倒塌?”

阴云霁答道:“臣亦不知何故。这桥使用工部卢尚书提出的‘浮囊法’兴建,乃是大胆创新,也许是方法欠妥也未可知。”

李祐温说道:“给朕宣卢邻,朕要亲自问他。另外庆王为何当时会在桥上?”

阴云霁状似为难的说道:“似乎是…似乎是顾大人邀请庆王殿下过来的。”

朝臣私会王爷,李祐温微微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转向李祐深道:“太后听闻你落水,惊悸过度晕了过去,朕已经派太医过去守着了,等她一醒就会告诉她你已无大碍,你不必忧心。”

李祐深声音微颤,说道:“多谢皇姐。”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这次多亏顾大人,只是几面之交,便肯舍己救人,颇有侠义之风。”这句既是为顾江离求情,也是撇清自己并未私下结交朝臣。

还未等李祐温反应,阴云霁适时地说道:“陛下,这次多亏了顾大人,否则当时没一个人能下水救庆王殿下。

采蚌人身系长绳虽使自己没有被桥面倒塌的冲劲卷走,却够不到在远处的庆王殿下。”

李祐温问道:“采蚌人可是用来水下作业?谁令他们腰系长绳的?岸上的工人又怎么不下去救?还有司礼监的寺人们当时何在?”

阴云霁微垂下眼睛,回道:“正是。臣怕采蚌人因为水寒抽筋或下潜过度而发生危险,因此命他们危急时摇动绳上铃铛,使岸上人知晓,拽将上来。

岸上工人只负责桥板栏杆雕饰等工作,所以都是一些不太会游泳的工人,贸然下水相当于去送命,因此臣并未强迫他们。

司礼监寺人都在最外围监守,一向纪律森严,就算听到这里有动静,也不会擅离岗位,臣还没来得及去叫他们,顾大人就已经下水了。

臣自作主张,差点害了庆王殿下和顾大人,还请陛下降罪。”

李祐温一听,阴云霁竟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工作,有些欣慰的说道:“这次没有其他人伤亡,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幸事了,你做的很好。”

顿了顿,眼光扫向顾江离和李祐深身上,两人都穿着七八件工人的脏衣服,却没有披一件宦官的衣服。

李祐温不知道是阴云霁和毕方等人压根就没脱下来给他们,还以为是他们嫌弃宦官用过的东西,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又对阴云霁说道:“朕知道,你在朝中有些受排挤。没关系,朕做你的靠山。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请罪,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你有功无过,赏金鱼袋。”

*

其实顾江离同样做了不少的工作,每日都在场地忙碌清扫,为了让李祐温来时看到干净整洁而心情舒畅;每日调度人员分配,才使桃枝桥的进度比建其他桥时的进度更快。

可惜李祐温忙于朝政,这几日未曾来得及过来。如今现场一片狼藉,既看不出曾经的干净整洁,也看不出曾经的井然有序,倒显得顾江离什么也没做。

顾江离生性高洁,即使别人误会,也不愿意解释什么。更何况李祐温什么也没说,自己主动去说自己的功绩,显眼刻意,近乎谄媚。因此顾江离始终缄口不言,听着阴云霁和李祐温奏对。

这个工程本就是为了让顾江离方便入宫做的名目,就算他真的不做什么,李祐温也权当包容他了,但是她心里确实对他些许失望,故而看着他沉吟不语。

正在此时,工部尚书卢邻匆匆忙忙赶到了澄瑞湖,他在工部衙门时得到桃枝桥倒塌的消息,三魂走了七魄,一路跌跌撞撞能过来都已经不错了。到了澄瑞湖又见到了李祐温这怒气引而未发的局面,恨不得立时晕过去才好。

李祐温的怒火不愿冲顾江离发,见了卢邻,眉毛一跳,对他沉声问道:“你这个工部尚书是怎么勘察设计的?桃枝桥到底是怎么塌的?你给朕说清楚。”

卢邻匆匆一扫现场就已经知了大概,这大抵是桥基打的不稳造成的,倘若自己能在现场,必定能阻止这场意外。可是,自己第一日在时,第一段桥基已经打了下去,并没有发现异常。

卢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关窍,李祐温又没让自己勘察现场,只让自己跪在这里奏对,分明只想尽快要个回答,将事情了了。

卢邻思来想去,自己是在场诸人中官职最低的,若是照实说出,必然成为皇帝雷霆之怒的发泄口。不行,他要想个借口,能混过这一次,就算自己烧了高香。

卢邻重重磕头,焦急的说道:“回禀陛下,近日连绵秋雨,澄瑞湖水位上涨,因此冲毁了桥面。臣勘察不力,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