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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3)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杨敬哑口无言只得坐下,孙威愤愤不平的和贺希夷一道去领赏入座。

之后的表演大都平平,庆王来的晚了,错过了贺希夷和孙威的比试,看得兴趣缺缺。

李祐温看着天色不早,戌时已过,便命罢宴,群臣皆起身恭送太后和女帝。

*

李祐温带着左右和贺希夷回宫,在乾清宫门口向他道:“薪火愈炽,其焰愈高,其光愈明,然焚也速。贺希夷,朕与你虽是君臣,更是年幼相交的好友,朕不想看你如此。”顿了顿又说道:“朕总有一天会给你你想要的。”

贺希夷眼中却是淡漠,“臣谨遵皇上教诲。”言罢便转身去乾清门值宿了。

李祐温看着在皎洁的月光下,笔直的宫道间,渐行渐远的贺希夷和他官服上的云鹤,忍不住伸出手来,徒劳的试图拢住夜色月纱。

怅然地走进乾清宫,御前女官海棠连忙替她梳洗,御前太监川柏挑起了鎏金香炉,燃起百合安神香。两人都是宫里为数不多的从东宫起便跟着李祐温的老人,加上三人年纪相仿,李祐温也在他二人前最放松。

海棠正替李祐温将头发散下,川柏在旁随侍。李祐温想起来阴督公,问两人道:“朕久居东宫,父皇最忌东宫勾连内廷外朝,是故对那东厂提督所知不多,你二人知道多少,但说无妨。”

川柏想了想,道:“陛下,我二人自幼随陛下在东宫,所知亦不深。只是听别的小太监说过一些,阴督公刚入宫时好像是五岁,起初分在直殿监,后来不知怎么调到了都知监,跟在先帝身边,是引导清道的。再后来又调到了司礼监,先帝授的司礼监掌印兼领了东厂提督,能从直殿监一直到司礼监掌印,满宫是独一份。”

海棠说道:“我知道的和川柏差不多。听说提督大人容貌虽然阴柔,手段却层出不穷。今日看来,传言恐怕不虚,否则东厂何事能耽搁得了陛下的夜宴呢。”

李祐温不出声,慢慢思索着先帝遗嘱里关于这位东厂提督的部分。

海棠放下梳子,转出了内殿,须臾从小厨房端回来一碗药,“陛下,这是今天的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李祐温一见这药,什么遗嘱也顾不得想了,苦着脸接了过来:“天天喝这苦药,夏安那个老头说什么也不肯给朕配甜一点,朕早晚想法子再也不喝这苦药。”虽然抱怨了几句,李祐温还是拿起药一饮而尽,把空药碗递给川柏。

海棠连忙将准备好的蜜饯喂到女帝嘴里,柔声劝道:“夏太医说了,这良药苦口,越苦效果越好,谁让他配甜的他也不配。”

李祐温笑道:“朕出生起就是他诊的脉,朕太了解他了,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早些歇了吧。”

*

慈宁宫内氛围就不是这么好了。

钱太后回宫遣退了侍女,对着自己的太监总管蒋福狠狠地发了会儿脾气:“李祐温是掂量着自己亲政了,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今日就是要看看,有谁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跟皇帝抛媚眼。没想到那个顾江离和贺希夷还真是不顾忌,这么公然的站在皇帝那边。”

蒋福是钱婉从陇西钱家带出来的陪嫁太监,深宫相伴几十年,手段毒辣,差事从没出过差错,是钱婉的心腹。

蒋福阴狠的三角眼一眯,低声道:“顾家几乎在武安女帝时就在都察院,几代经营,早把言官笼络起来了。为了不被猜忌,顾家都是嫡子单传,是纯臣,更是孤臣,只能依保皇帝。

顾家前家主顾忠走得早,顾家只剩顾江离和他母亲顾老夫人,先帝只得把顾江离提为都察院都御史。让他年纪轻轻,倒居了高位。

如今,都察院言官一系都在顾江离掌控之下,咱们的人插不上手。传言先帝临终给皇帝留了三道秘嘱,我猜其一就与这顾江离有关。

至于贺希夷,他和皇帝算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感情一直很好。贺进一直是保皇的忠臣,要不然也不能让贺希夷那么小的年纪就进宫当了侍卫,听说贺希夷那一身武功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才换来的呢。”

钱太后冷哼一声:“李祐温运气是真好,当皇帝是非她莫属。可是保得保不住就不一定了。”

“太后,言官是皇帝一派,内阁在我们手里,三大营双方各有人手,若想成事,那接下来,”蒋福眼中精光一闪,

“就要看东厂的态度了。”

第3章

钱太后的样子十分不屑,又强忍着问道:“那东厂提督一直在御前,又是查案的,哀家一直不敢接触。想必皇帝在东宫时也是一样。你觉得那东厂总督如何?哀家和皇帝谁能争到人?”

蒋福说道:“太后放心,今日看来,那东厂提督也是个心机颇深的,否则也不可能有意来迟。”

钱太后不解,“这是何意?”

蒋福道:“那阴督公自然知道如今局势,皇帝与外戚相争,自己的东厂和司礼监的掌印权是关键的砝码,宦官无儿无女,也不能做朝臣,总是要投靠一方的。

至于投靠哪一方,今日皇帝做东宴请,他姗姗来迟,取得是犹豫不决,徘徊观望之意,看来他也没想好要投靠哪方,太后尚有胜算。”

钱太后想了一想,道:“马上递个消息到梁国公府,让我父亲梁国公明日午间觐见。”

蒋福低头应允,下去安排。

*

阴督公回到东华门北的东厂外署,刚一进厂门,就看院子里参天的梨花树下搭了张长桌,博|彩和划拳声四起,阴督公笑斥几句也就放手不管了。

今日中秋,每逢传统佳节,东厂里总要热闹一番。太监无依无傍,就是有父母,大多也早失散了,想和亲人团聚也做不到。宫里的太监还有机会和宫女对食,也算是有个家庭。而他们这些宫外当差的,做的还是满手血腥的阴暗事,早没有哪个女子能看得上。因此只能在东厂里热闹一番,聊以慰藉佳节引来的愁绪。

相比那些志向和欲望俱不相通的外朝大臣,他们这些受过同一种刑法的太监,彼此的残缺和痛苦都是一样的,同病相怜,自然会抱团取暖,关系比外臣更加团结紧密。

然而不管多放纵,在多年九死一生的生活中磨练出来的警惕心,总会让他们保持清醒。就像桌上的果饮,深筑的高墙,不会让任何有心人有弹劾中伤他们的机会。

*

阴督公进了大堂,大档头毕方连忙跟进,奉上准备好的祁门红茶,问道:“督主,今日夜宴可有不顺?”

阴督公接过茶,细细品了一口,好看的薄唇润泽成淡红色,说道:“还未定。”

毕方心里有数了,说道:“女帝虽刚刚亲政,但是先帝最宠,言官在手,性子听说也是个温和好相与的。太后有内阁,梁国公党羽众多,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督主不定,儿子们心都不安。”

阴督公冷笑道:“急什么,这笼络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你们就要上赶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差事办出了差错,本督新想出来的刑法你要先试试?”

毕方一笑道:“不敢不敢,儿子知道督主嘴狠心善,最疼儿子们了,断不会给儿子苦吃。督主的意思儿子明白,儿子明天就好好敲打敲打,让底下都安稳点。”

阴督公不置可否,安歇不提。

*

第二日奉天殿早朝,李祐温身着明黄五爪团龙袍,戴着十二白玉冕旒,遮住了清俊的容貌,端坐在龙椅之上,审视着坐下奏事的朝臣。

奉天殿规模宏大,能够容纳几千人,就是为了改变前朝在宫门议事的弊端,令百官上朝不必再风吹日晒。

今日是正式的早朝,百官皆穿绛红色的官服,大殿里远远看去,云蒸霞蔚,灿若朝阳,列阵有序。

梁国公位列勋贵之首,顾江离是言官首位。阴督公因为是宦者为官,只带了几位档头,站在龙椅下首,比群臣离皇帝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