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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37)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李祐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若是想攻打南安门,早就领兵过去了,何必在这长安门苦苦支撑。李祐深咬牙道:“谁也不许去,就在长安门攻,我不信攻不下来。”

阴云霁在近侍的包围当中,也发现了李祐深并没有向南安门移动,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叫来已经传话回来的瞿如,摘下自己腰间提督东厂的金牌,说道:“凭此金牌到南安门调动守门禁卫军尽皆来此支援。”

瞿如惊恐道:“督主,如此一来南安门守卫虚空,若是庆王趁机绕去,如何是好?”

阴云霁来不及解释,只说道:“快去,皇上命我负责调度,她如此信我,我怎么可能让她有闪失。”

瞿如只得领命而去,兵荒马乱之中,夜深黯淡之处,他一人悄悄溜走,竟无人发现。瞿如一路急奔,从长安门到南安门足有千米,路上不敢歇息,到了南安门几乎喘不过气。

瞿如直接出示了阴云霁的腰牌,调动南安门三千禁卫军,奔向长安门救援。

李祐温在乾清宫已经看到了阴云霁的烟火信号,意识到了事态紧急,她不想在乾清宫坐以待毙。若是叛军攻进宫门,那么她不管在哪儿都难逃一死。

李祐温穿好护心锁子甲,带了一百乾清宫侍卫登上北定门的角楼,天上漫天星子,地上流火晃动,远远的能看到长安门兵马嘶鸣,龙血玄黄。

南安门守卫三千人赶到,禁卫军人数上有了优势,立刻扭转了战局。叛军终究是谋反作乱,师出无名,一旦有一点溃败的迹象就心中胆怯,像是连锁反应,越胆怯越手软,越手软越胆怯,更显露出败相。

孙威看到大势已去,心中更是不平,在乱军中看见贺希夷,想起中秋宴上几乎被他射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抽刀过去便要偷袭他。

孙威驱马赶去,却不知自己的行踪落在了一直靠近侍保护正在观战的阴云霁眼中,别人没看见孙威的小动作,阴云霁看的一清二楚。

趁着兵荒马乱,孙威的刀闪着寒光,就要劈向贺希夷的后背。阴云霁提醒贺希夷也听不见,只得驱马上前,拔出自己的佩剑,替贺希夷挡了一下。

阴云霁的剑法平平,挡了一剑后和孙威交手便左支右绌起来,只几个刀光闪过,阴云霁身上就挂了彩,幸亏有甲胄保护,否则几乎丧命。

这一幕正好落在李祐温眼里,她搭在窗棂上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她不能动,即使她武艺高强,但是下面是千军万马,刀剑无眼。她身系李家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水火,岂能轻易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宦官。

不能动,李祐温默默的告诉自己,今夜不论谁死在下面,她也不能出宫营救。

若是阴云霁真的殉国,李祐温的心里微微有些疼,就以国士之礼厚葬吧。

贺希夷震惊不已,没想到阴云霁竟会去救他,连忙过来支援。孙威不是贺希夷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贺希夷刺中心窝,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栽于马下。

将领枭首,兵士胆寒,以孙威的尸体为中心,叛军开始疑迟着放下武器,心里没有信仰,投降就像患了传染病,瞬间就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叛军大半都投降了,只有李祐深和几个近侍负隅顽抗,贺希夷驱马向前,几个回合下来,生擒李祐深。

由此,激战了大半夜的攻防战,叛军溃败,绞杀者众,尘埃落定。李祐温下了北定门,回到乾清宫。

来不及庆贺,贺希夷押着李祐深关入宗人府,冯鸣押着所有投降叛军关入大理寺和刑部大牢,阴云霁传令京兆府清点战场,京畿地方军和边防军勿得妄动,五城兵马司扑灭明火安抚百姓,工部修缮城门。

比及黎明,百姓经过惶恐的一夜,挨家挨户开门张望。百官也几乎整夜没睡,早得了消息,照例入朝。

长安门外的尸体都已不见踪影,血迹也洗刷得很淡,唯有地砖和墙上的刀剑砍过的痕迹,和火把焚烧的黑色印记证明昨夜经历的惨烈动乱。

鼓楼钟响后,奉天殿内,百官上朝,照例是官服鲜亮,众人神色却各异。殿内空了一小半,内阁竟是全部不在,可是无人敢议论此事。

江崖九龙纹,红裳绛纱袍,十二五采玉缀于眼前。李祐温出现在大殿时,照例带着温润的笑意,可是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

太后和楚王至今仍囚于毓清宫,从此盛京豪门再无钱氏。

笑面君王,雷霆手段,踏着刀戈鲜血,终于坐稳了裕朝江山。从今日起,再无人敢轻视她。

第32章

奉天殿内,百官跪伏,只听阴云霁雌雄莫辨的阴柔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启奏陛下,昨夜禁卫军伤一千九百五十八人,亡两千一百七十二人。五城兵马司伤七十二人,亡六十五人。叛军亡三千一百二十一人,降六千二百九十三人,逃约七百余人,已有番役追捕。有百姓好事者夜出,伤二十七人,亡十一人。无辜遭戮者三十七人。损毁民宅二十一所,城门一座。长安宫门轻损。”

阴云霁眼底乌青。东厂上下一夜未合眼,撺掇着五城兵马司、京兆府、兵部也整宿未眠,统计出来这些数据,全让东厂拿了去。

今日果然阴云霁大出风头。

京兆府尹和兵部尚书暗暗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不睁,这也是无可奈何。现今钱氏已倒,朝中最有权势的就是阴云霁了,自己以后少不得要多多巴结,昨夜有幸能鞍前马后的帮忙,倒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呢。

李祐温也惊讶,短短一夜能做出这么多事,心里对阴云霁更多了几分欣赏。

果然是一把好刀。

*

阴云霁仍旧禀告道:“陛下,另外东厂连夜审了梁国公和内阁,缴获攀附结党官员名单一份,吏部尚书赵询、礼部侍郎关荣、工部侍郎韩理……”

阴云霁每说出一个人名,冯鸣带着御前侍卫就将人拖走。一时间大殿内求饶喊冤之声四起,仍旧留下的官员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其中,但是没有人敢出言求情。

一刻钟过后,剩下的官员几乎都是言官和宦党,只有零星几个小官没有站队的。

李祐温淡淡的看着,直到名单上最后一人哀嚎着被拖下去,终于开口命所有人平身,说道:“这些官员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东厂协理。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除恶务尽。

损毁的城门和民宅,工部负责修缮。百姓伤亡者,京兆府拨款安抚。

官员空缺的,上一年考核排名最高的代理。尚书空缺,侍郎里上一年考核第一的暂代,以此类推。来年科举结束,空缺再拟任命。劳烦各位再辛苦加班几个月。”

百官又是哗啦啦的跪倒,齐声说道:“陛下圣明,臣等不觉辛苦。”

就这样,早朝在人人心悸的高压氛围中结束了。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还要面对一关。

*

贺希夷带着贺峰,下朝后匆匆赶到御书房,单独递了折子求见。

李祐温刚回御书房,朝服还没有换下,叹了口气,命川柏将人带了过来,阴云霁也是随侍在旁的。

贺希夷和贺峰进屋就跪了下来。李祐温头痛不已,用手撑着桌面,看着底下跪的笔直的人,忽然心头火起,一推手,桌上一尺高的奏折劈头盖脸的砸在他俩身上。

贺希夷心里一痛,简直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自己竟疏忽至此,禁卫军脆弱不堪,神机营被策反了大半,桩桩件件都是大罪,他无法自辩。

若是自己被降罪,他没有丝毫怨言,可是堂弟贺峰也身负重罪。同族同宗,他没办法不试着搭救。他没什么能拿来求情的,只有和李祐温一同长大的几丝情分。

李祐温淡淡道:“朕没在早朝当众发落你们,是在百官面前给你们留脸面了。八千禁卫军挡不住反贼三刻钟,神机营竟然给朕倒戈。朕信你们贺家,就是这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