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祐宦媚景(38)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贺希夷跪下求情道:“陛下,禁卫军是臣管理不当,神机营也当在臣的管理范围之内。贺峰年纪还小,经验尚浅,臣为贺家家主,应负主要责任。”

李祐温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的沉痛一闪而过,慢慢说道:“不堪一击,同谋造反。贺希夷,你是想让朕死吗?”

如同霹雳当头劈下,贺希夷难以置信的抬眼,急切的说道:“我…臣没有。”

李祐温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绕过梨花桌子,走到贺希夷面前,说道:“贺希夷,朕早就知道你想离开盛京城。朕若在昨夜崩了,你趁此机会,远走高飞,岂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贺希夷百口莫辩,叩首道:“臣不敢。”

李祐温说道:“你不敢?你敢说你不想离开盛京城吗?”

贺希夷默然无语,垂首以对。

李祐温点点头,“果然,果然。朕倒是问的晚了,都是心大的人。皇宫容不下你,你就扔下禁卫军不管。想必盛京城也容不下你贺家,贺峰就扔下神机营不管,对吗?”

贺希夷浑身一颤,别无他法,说道:“陛下,此事实在是臣一人之过,与贺家无关。就请陛下看在臣同陛下一起长大的情分上,饶过贺峰,饶过贺家。”

李祐温气得笑了:“一同长大,嗯,的确。可是朕是如何对你的,你又是如何对朕的?来人,把贺峰拖……”

贺希夷抢先磕了个响头,打断了李祐温的话,再开口道:“陛下,臣当时年幼无知,致使与陛下离心离德。如今臣再不敢了,陛下若能放过贺家一次,臣愿…臣愿入宫,留在陛下身边,再不起出京之念。”

嗓音低沉,字字泣血,低首跪伏的姿态,仿佛苍鹰折了翅膀,再没了少年意气。

阴云霁闻言,眼瞳剧烈的收缩,针一样扎在贺希夷身上。

李祐温看着贺希夷的头顶,心里微微刺痛,说道:“不必了,贺统领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何必说这违心之语,做这委屈之态。”

贺希夷还要再开口,阴云霁上前一步跪下,抢先说道:“陛下,贺大人平日忠心耿耿,此次确实是无心之失,牵连贺家惩处太过,易使天下武将寒心,还请陛下三思。”

阴云霁平乱有功,现在眼下还带着青,李祐温就是有火也不能对他发,柔声问道:“那云霁以为如何?”

阴云霁轻笑,仰着头面目皎然,句句带着柔媚,说道:“陛下,渎职罪当徙一千公里。贺大人执意代贺峰之罪,罪上加罪,理当徙两千公里。两千公里外,恰是边关。近几日戎夷频频妄动,皆因边关从武安帝后无大将。

贺大人此去一来戴罪立功,二来安定边关,三么…遂了贺大人的夙愿。陛下,您说呢”

听到最后一句,所有人都沉默了。

阴云霁内心波云诡谲,偏偏面上一丝不显。他飞快的盘算着,如果李祐温还是不改主意,真的答应了贺希夷的请求,他还能使什么招数阻止。

阴云霁说的话,句句戳中要害。李祐温倏忽笑了,真心实意的笑,她明白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所谓孤家寡人,从她出生那天就已经注定了的。

李祐温点点头,时间到了啊,她说道:“贺希夷,朕明日会降旨,封你为镇关将军,调北关大营。朕保了你贺家的颜面,你自己要知道是明升实放,在边关平疆定域,好自为之。贺峰罚俸一年,禁足一月好好反省,若是再管不好神机营,定斩不饶。”

金口玉言,尘埃落定。贺希夷心里无知无觉,既不像是终于能够去边关的喜悦,也不像是没有入后宫的失落,空空荡荡一片惘然。

贺希夷和贺峰谢恩跪退,走到门口,李祐温忽然叫住了贺希夷。

贺希夷回头看去,李祐温的脸上无悲无喜,她的声音有着涤荡一切的干净,她说道:“贺希夷,朕说过,朕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今日你终于如愿,朕,恭喜你。”

贺希夷茫然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祐温低低笑道:“你和朕,六岁相识,至今十四年。能撑到现在,够久的了。以后,如无诏,你就不要回京了。”

阴云霁暗自松了口气,终于如愿让贺希夷从盛京城里消失了,再也不会碍他的眼了。

*

御书房的门开合,李祐温颓然的坐回了梨花木椅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离别于她,走的不是贺希夷,而是生命的一段时光。

阴云霁轻轻的拾起散乱一地的奏折,仍旧拢好,却全放在了自己桌面上。轻轻的挑起鎏金炉点燃安神香,静谧的香气缓缓充盈了整个房间。

安静的做完这些,阴云霁走到李祐温身边,温驯的跪了下来,恰好在李祐温能摸到的地方。

温顺熨帖,引不起任何人排斥。阴云霁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好在李祐温没有赶走他。

时间静静的流逝了片刻,光线缓缓的移动了寸许。李祐温睁开眼睛,流转着清冷的目光看向手边的阴云霁。

光线给他的脸庞镀了一层光,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显得可爱,他却仿佛毫不自知。

坐拥倾城容貌,行事却乖巧体贴。

贺希夷远走,顾江离禁足,现在身边只剩下他,却奇异的让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阴云霁感觉到李祐温在看他,他心里有着隐秘的欢喜。他知道李祐温现在的心里出现了细缝,他要抓紧时机挤进去,能进一寸进一寸。

就在阴云霁觉得自己有胜算的时候,忽然听见李祐温用冰冷又怀疑的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庆王不会攻打南安门的?”

第33章

钱婉和李祐湛仍被关押在毓清宫,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如何。虽同处一宫,钱婉却仍是和女儿半句话都没有。

李祐温换了常服,领着阴云霁分开层层守卫,踏入宫中。

她先到了主殿,去看钱婉。钱婉仍是养尊处优的样子,李祐温来了,她也不见礼。丹凤眼一挑,看着指甲上染的丹蔻,可是任谁也能看出来,她已是强弩之末。

李祐温并不怪罪,左右搬了椅子,她就坐在钱婉对面。钱婉打定了主意不去看她。

李祐温笑笑,不以为意,闲闲的开口道:“先帝当年夺嫡艰险,异母兄弟姊妹一个没留,太后是经历过的。”

钱婉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庆王虽是我钱家生的,他也是你弟弟。怎么,你想学你父亲的本事,向你亲弟弟下手?”

李祐温不动声色,接着说道:“先帝唯有一个同母弟弟,虽然当年不亲,也不忍杀之,至今囚在海方寺的后山上,对吧?”

钱婉瞳孔一缩,神情阴晴不定,故作镇定的说道:“是又怎么样?”

李祐温说道:“朕确实不想对亲弟弟下手。可若是,庆王不是朕的亲弟弟呢?”

钱婉惊恐的说道:“你放肆,你这是诬陷。你心狠手辣,和你父亲如出一辙,竟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李祐温的桃花眼不再带着常年的温柔,一眨眼中寒芒刺骨,她厉声喝道:“钱婉,你仍旧不知悔改。皇室胎记做不了假,李祐深在宗人府,扒了衣服洗涮。你以为一盆水洗不掉那胭脂,十盆水还洗不掉吗?浑身上下一丝印记也无,你敢说他是朕的亲弟弟,是先帝的亲儿子?”

钱婉没料到李祐温已经发现了最核心的秘密,惊骇不已。她知道这次钱家是灭顶诛族之灾,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她保养得当的脸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再无一丝趾高气昂的精神气,瘫软在雕花椅里。

李祐温沉痛的问道:“先帝待你不薄,封了你做皇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钱婉如同死灰般的眼珠转了转,闻言忽然笑了,笑得凄凉悲哀:“他待我不薄?哈,你父亲的心都在你母亲淑妃沈丹身上,那皇后的位置是我陇西钱家挣来的,可不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