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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56)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贺希夷早防着了,就着下坠的力道,加上自己的内力,用刀背硬生生向雪豹的鼻子拍去。

那豹子灵巧远甚常人,看见刀光,右肩一沉,扭了头去。贺希夷一刀落了空,和豹子一左一右错过身,同时落了地,身后还嘶鸣着白马。

借着雪光,贺希夷看得清清楚楚。那畜生身上白皮黑斑四掌肉厚,长尾有力的甩在空中。刚那一咬收回,嘴仍不闭,微张着滴落口涎。肩骨支棱着,将头埋下去,视线却自下而上紧盯着他,发出嗜血的冷光。

那豹知道若不除了贺希夷,那马它也吃不到嘴。黝黑的鼻头里嗅了白马的血味,更激了它的凶性,使得它放下了马,径直扑向贺希夷,又扬起一阵漫天的雪尘。

贺希夷紧了紧手里的刀,并不出招,只用刀背格挡。若是用刀刃,必然伤了毛皮,那他杀这雪豹也无用了。

四周树影瞳瞳扭曲,脚下踩着雪地咔嚓咔嚓的响,贺希夷身上却出了一身热汗,和曾经陪皇家秋猎时的情况不同,这次是真的未经过捕猎驯化的猛兽。看着它有些干瘪的肚皮,贺希夷明白,今夜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人力比不上兽力,贺希夷用尽全力也挡不住一只成年雪豹的力量,落了下风边躲边退,跟它兜着圈子。

那豹瞅准一个空隙,猛地飞扑,欺到贺希夷身前。它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这次没将头暴露出来,而是先将两爪伸出。

这一扑挡无可挡,若要破解只能亮刀锋,贺希夷陷入两难。

那豹子越来越近,眼中亮着绿光,口中涎液流得更多,身上带着的腥膻味都能闻到了。又一眨眼工夫,那口错落利齿就要咬上贺希夷的脖子。

就在此时,贺希夷就地一滚,沾了一身雪沫后,竟凭空消失,不见了身影。

*

盛京年节的热闹气氛更重,家家户户大红的灯笼早挂起来了,风一吹,照的空气都流转着红亮。

年前年后这几月,盛京迎来送往全是宴席,全国各地的梨园班子都赶着这时节,进京跑场子讨赏。

况且除夕宫中大宴,是要从民间选一二个节目的,意在与民同乐。届时近百个班子,指不定哪个就选进去表演了,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临着除夕还有半个月,李祐温时常传唤顾江离入宫。可惜桃枝桥已建好,顾江离为了避嫌,十次倒有九次推脱不至。

李祐温不愿强迫他改变,渐渐也就算了,只盼望他别入了宫还这么清高才好。

川柏去守宫门了,御前太监总管一职就空了出来。阴云霁趁机掐掉了乾清宫几个想冒头的太监,李祐温眼前就剩了他和海棠。

海棠从前是有些怕他的,可是连累川柏贬职后,她心里的怵就被愤怒的烈火烧掉了。她固然有错,但此事阴云霁也是推手,她将自责和愧疚都变成了对阴云霁的恨,每日只要不在御前时都和他针锋相对。

阴云霁再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和一个女子过不去,平日受了她的冷嘲热讽也不大在意。

只是顾府的事,他应该抓紧准备了。

第47章

是夜,阴云霁踏入乾清宫,服侍了李祐温洗漱,解下九龙冠,散下她束着的青丝,一边细细的打理,一边低低的开口,“陛下,前岁除夕宫中大宴,三品以上京官都入宫。今岁要不要改改?”

年号换过,女帝临朝,宫中又已经没有太后主持,再像往年那般宴外臣,多有不便。李祐温知道这个理,况且这是她扳倒钱氏,掌控内阁实权的第一年,少不得有大臣带着适龄公子来展示,以图给李祐温留下印象,在明年选秀中占一席之地。

适龄公子有多少李祐温不清楚,但是她清楚裕朝再怎么女帝频出,总体来说在社会上立足的还是男人更多,没几个自愿入宫的,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吵闹,就像贺希夷一样。

李祐温实在是疲于应付,没什么那个心思,想想就头疼,说道:“是要改。”

阴云霁抿了抿唇,眼睛微微垂下去,看着李祐温头顶一个可爱的发旋,拢了拢手里柔顺的青丝,并不答话。

李祐温正等着听他下文呢,看他没动静,问道;“云霁怎么不说话?”

阴云霁压着偏高的声线,柔和的说道:“臣不敢干政。”

李祐温笑了,桃花眼弯起来波光潋滟,笑嗔道:“做什么学顾江离,朕前几日召他也是你去传的旨,你也听见了他说的什么清臣幸臣的,当真不给朕亲近的机会。

他这性子远看着清雅方正,离得近了才知道带着刺的扎人。以后可不敢要你去传旨了,别你也学了一身刺,回宫到朕跟前来扎朕。”

这些话阴云霁当然是知道的,甚至有不少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去顾府传旨,一路定要浩浩荡荡人尽皆知,传旨时又将李祐温多加相处的本意扭曲的如同召幸,顾江离脸皮薄怕朝中议论,自然是承不住这些,想着先回绝了,入宫后再从长计议。

阴云霁回宫再添油加醋一番,硬生生将顾江离的希图日后的温柔描绘成抵死不从的劝谏。李祐温不便逼迫他,慢慢也就算了。

阴云霁狭长的凤眸晦暗不透光,薄唇却带着笑,吐出的字都是那么干净清澈,“可是顾大人说得有理啊。臣领了东厂的职都已经违了太|祖皇帝的“内侍不得干政”的令了,今日更是不敢造次了。”

阴云霁平日不说这样的话,李祐温闻言收了笑,想起自钱氏伏诛后,他就总有些异样。

李祐温心里一疼,有些恼怒的说道:“是不是你去传旨的时候顾江离训斥你了?还是朝中又有谁议论了?这令早被成祖废了,不必再提。日后要是谁再拿这个说你,你告诉朕,朕给你出气。除夕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阴云霁的目光在李祐温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了温柔,说道:“陛下,先帝后宫寥寥无人主持,朝中各家诰命已有多年未入宫宴了。今年陛下何不改为接见各家诰命夫人,拉拢她们,想必也会对她们的丈夫产生影响。并且都是女子也方便些。”

李祐温点点头,“那就如此,半个月后除夕夜,宴请朝中三品以上诰命夫人。”

阴云霁听命后,退出乾清宫,回到司礼监内署。一路上空气虽冻得冷硬,他心情却极好,拢了拢身上的鹤氅,还有半个月,就能摘掉李祐温腰间挂着的那块碍眼的玉佩了。

*

两千里外的雪崖山,贺希夷还在为岁末进贡的毛皮进行殊死搏斗。

那雪豹扑上贺希夷站立的位置,低头贴着雪地一口咬合。此时若是有人在侧旁观,定是要惊呼的,那畜生嘴似钢钳,咬得极密,不论是谁挨上一口,都是活不了的。

可是这畜生低头片刻,只见口角慢慢流出鲜血,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半晌,四周渐次无声,连白马都停下了嘶鸣。此时,冷不防贺希夷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他出来后回身看了看他下午用铲子挖的仅能容纳一人的小洞,本来以为要明天才能用上呢,没想到今夜就救了他一命。

他边退边引,趁那豹子扑上来时就地躲入洞中,自下而上,将陌刀从它的口里直插进去,陌刀的弧度正好贴合着那豹微弯的脖颈,不伤皮毛取了它性命。

贺希夷在洞中等到林子里寂静无声了才出来,低头看了看雪豹那僵直的身体,俯身伸出手,将它口中含着的陌刀缓缓抽出来。

贺希夷看着眼前这头成年雪豹,摸了摸它光滑厚实的毛皮,长长的舒了口气,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从小一起长大,贺希夷清楚李祐温怕冷,往年也没机会送她什么东西御寒,况他也觉得那样婆婆妈妈的别扭。今年倒是借着这次机会,能给她送一件皮袄。

雪豹在裕朝是极其少见的,配得上她帝王的身份,且她穿也定是极暖和极漂亮的,贺希夷想到这里都已不觉冷,也不觉劫后余生,只觉得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