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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69)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果然,过后御书房皇子选伴读,俱赐下九龙杯做信物,老皇帝看李见铭拿不出来便有不悦。

李见铭俯首说道:“龙翔九天,泽被万物,岂是杯水可困。儿臣杯中之龙已腾跃而出,回归其所。”

这话逗得老皇帝龙心大悦,第一次将李见铭看在了眼里。而同样使人出乎预料的是我选择了做秦王的伴读。

他年幼我三岁,视我如长兄。我和秦王齐王成为了学院里的好友。齐王虽是秦王的亲弟弟,却没有随母亲,而是随了父亲。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陇西钱家的嫡女钱婉。

钱家原本不看好秦王,在得知我选了李见铭后火速将钱婉送过来一同伴读。与其说他们是相信秦王,不如说他们是相信我这个谋士。

钱家那小姑娘傲气得很,谁也看不上眼,碍于家族的命令才和我们亲近。我和秦王都不喜欢他,齐王却默默的暗自关注她。

有一天我落了香囊在学堂,返回去取时正撞见钱婉拿在手中打了开来,里面是我新写的诗。

钱婉看到我过来,说道:“我不知道是谁的,所以打开看看,发现了这首诗,这是你的吗?”她的目光里有热切的光芒,我这时才发现她的丹凤眼笑起来采采风华。

我想到她未来是要和秦王联姻的,便淡淡一笑,说道:“是齐王的,他落在这里托我回来取。”

钱婉依依不舍的将香囊递给我,说了一句:“写得真好,不知道能不能送给我。”

我笑得人畜无害,低声鼓励她,“你可以去问齐王。”

我出了学堂第一件事便是将这首诗转送给了李见钦,又倾尽所学教了他一些联对的方法。他比李见铭还要小上一岁,对我更是言听计从感激涕零。

就这样一来二去,钱婉和齐王两心相许。我和秦王都看在眼里,并不理会。

之后六年,我陆陆续续用谋逆案处死了太子,私通案扳倒了赵王,贪腐案圈禁了韩王和楚王,军饷案流放了魏王和吴王。燕王是秦王的长姐,竟被我派去的戏子迷得神魂颠倒,做出私奔的丑事,身败名裂郁郁而终。

就这样,这一年老皇帝驾崩后,秦王没有任何阻碍的顺利登基,是为平治元年。

这一年他十八,还有两年可以秋选。我对此并不焦急,如果不出意外,我可以用这两年让他爱上我。

如果不出意外。

什么是意外?就是穷尽人算一生不可得的,转瞬间老天就给了旁人。我一生谋划终于到那时才知道不可与天争。

秦王在和我微服出宫时,遇见了沈丹。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子,笑起来干净纯粹,涤荡我双手上数不尽的污秽。她家里是盛京的小门小户,明明连秋选的边都摸不到,却一下获得了帝王的真心。

我在旁边捏紧白玉的扇骨,眼睁睁的看着李见铭薄如春雾的桃花眼渐渐凝聚在沈丹的身上,心里想着世事玄妙,不外于此。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我顾家累世清流,并无能够阻止此事的权力。如果帝王做错,我可以阻止,可是这件事他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清流不能做的,便是浊流能做的。权臣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没什么做不到,甚至是阻止皇帝的姻缘。

从那日起,本就离经叛道的我彻底走上了背叛先祖的道路,我开始暗中拢权,而无人发觉。

两年过得很快,秋选时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沈丹被选为淑妃。而钱婉和齐王也没抵得过陇西钱家的力量,钱婉被选为皇后。

不过皇帝最开始没有碰钱婉,甚至默许齐王入宫和她幽会。而皇帝只专情于沈丹一人。

我第一次见李见铭就知道他和我一样,看起来温柔缱绻,实际没有多少情谊。我的都给了他,而他的都给了沈丹。

秋选同年我娶了兵部侍郎徐家的庶女,一个建立起我和兵权联系的纽带,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没有娘家可以撑腰。我甚至没记住她的名字,我只管她叫徐氏。

李见铭知道我大婚,桃花眼眯起来,毫无所觉的打趣我,“年长我三岁竟和我同年婚娶,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就是这样对我毫无防备,许是结伴从微末走过,从刀光剑影走过,他对我最是依赖,甚至不对我称朕。

他并不知道,我可能真的不是他就不行,我和徐氏终其一生也只有大婚当夜那一次。幸而老天还是怜惜我一些的,那一次便让我有后,不必再多受折磨。

两年时间我足以有能力插手后宫,那日我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犯罪而不会留下证据。

我当机立断,给沈丹下了慢性毒|药,并嫁祸给钱婉。

毒|药的分量会让沈丹在三个月后便死于重病,可是我没想到的是,那时沈丹竟然已经是个双身子了。

她腹中那尚未成型的胎儿替她分担了一部分药性,而使她无知无觉的活过了九个月,直到生产时才毒发身亡。

那时在产房的还有夏安,一个心思精明的青年医师,看到当时情景便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李见铭抱着新生的女婴,知道是她替沈丹延续了六个月的生命,当即封她为皇太女。可是这事还没完,夏安把上皇太女的脉就发现毒已入肺腑,虽不致命却能让她不孕。

夏安配了份解药,叮嘱皇帝要让她每日都喝。皇太女还没喝到奶,第一口便喝了药。而这药苦涩的味道将会伴随她一生。

李见铭悲痛之下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钱婉,只是我做的实在干净,没留下任何把柄。李见铭无法公开的定她的罪,只能暗地下手。

随着沈丹的死,李见铭已经失去了理智,为了惩罚钱婉,他将齐王圈禁在了海方寺。他永失所爱,便要她也失去所爱。

他开始临幸钱婉,一对怨偶互相折磨,彼此都恨不得对方赶快去死。一年后,楚王和庆王降生,李见铭在产房忆起沈丹终于拂袖而去,彻夜醉倒在乾清宫。

李见铭从此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罢了之后的所有采选,冷情一生。

我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我成功的让他后宫清冷,子嗣凋零。可是他还没有注意到我,我的权力还不够。

平治六年,朝中以七战七捷军功累封的颖国公造反,我亲自审查此案,抄家灭族,其长子车裂,幼子年方五岁送入宫中。

我也并非没有私心,我从此案中获得了颖国公的全部兵马。而那个被送入宫中的颖国公幼子被赐姓阴,久而久之当年的战神姓名已无人提及了。

后来我在宫中直殿监见过那孩子一面,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面色是不见光的虚弱苍白。

我心里没有多少怜悯,皱眉看着他,吩咐内务府总管说道:“皇帝赐他姓阴,就是要警醒百官,你把他分到扫宫殿的地方去,谁能知道?分到都知监,让他给皇帝开路,这样才能让人看到背叛皇帝是什么下场。还有一点,怎么玩都行,别把人玩死了。”

内务府总管连声应允,我便不在理会地上那蜷缩的身体,径直离开了。而后我在宫中行走,看见李见铭摆驾时,果然有一个幼小身躯在前清道,时不时还会有大太监甩他一鞭子,像赶牲口一样赶他,想必是内务府想出来的新花样。

我不会管他被满宫嘲讽,身上多少新伤叠着旧伤,只要能让李见铭舒心就够了。

平治七年,我终于整合了手中全部的力量,准备逼宫将皇帝囚于我身下。

我到御书房面见皇帝,他仍旧一无所觉,视我如长兄般依赖。我捏着袖口里的信号筒,心里反复犹豫。

李见铭和我闲聊,拿给我一块白玉,说道:“先前莎车国进贡了一块汉白玉,玉质细腻世所罕见。你看看。”

我接到手里,忽然发觉这和徐氏从莎车商人手里买给江离的玉佩是同块玉料上采下来的。

李见铭笑着说道:“太女也到要选伴读的年纪了,这玉细长可以刻成玉笛,就算是伴读的赐礼吧,只是不要像我一样,最后打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