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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78)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阴云霁看她这幅模样,更是怔愣不已。直到被她推到门口,才恍然回过神,在满屋侍女们的窃笑声中慌忙退出门外。

阴云霁转过身背靠着门扉,听见室内缭绕的水声,缓缓滑坐下去,仰头用手遮住眼睛,仿佛掩住了剧烈的心跳。

不安定的因素有什么呢?李祐温的真心,将她囚于深宫的局势,朝臣的弹压。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他永远无法做到的那件事。

清晰的水声就像响在他耳边,弥漫的雾汽和花瓣的香气混合着从门缝渗出来,像是李祐温身上的气息,温暖的让人想落泪。

阴云霁绷直了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不能离开也不能进去,他淡红的薄唇扯出一个自嘲的冷笑,像一个听着墙角的害虫,是如此不堪又令人作呕的处境啊。

沙海上造高楼,他月缺难圆,最后注定是要分崩离析。不过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也收到了毕方上传的消息,离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他想得入神,身后的门扉突然开了,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声已经停止了。他来不及收敛的绝望的情绪正落在李祐温的眼里。

李祐温一开门就看见阴云霁倚坐在门口的地上,浑身的骨头都被抽空了一样的无力,眼底翻滚着深不见底的自我厌恶,看得她蹙起了眉头。

有吻落在眼睑上,带着清香的水汽,阴云霁感觉自己的脸湿漉漉的,是她头发上的水珠吗?

李祐温弯腰吻干了他脸上的水,淡淡的咸味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由分说的将他拖进浴室。

开始阴云霁还由着她,等到来到池边他才恍然挣扎。按理说此时李祐温武功尽散,力气没有他大,他轻易就可以挣脱,他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警醒着不要伤到她。

阴云霁只能在言语上抗拒着,“不要,陛下…”

李祐温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放松。阴云霁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发现李祐温没有想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祐温站在池边,轻轻的推他入水。阴云霁的衣服还在,一入水上好的丝绸变紧紧的贴着身体,就像第二层皮肤一样。水刚到他的胸膛,湿透的衣服勾勒出锋利的锁骨,和弧度优美的肩线。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幸好水面一层厚厚的花瓣遮挡了视线,他才不至于一览无余。阴云霁咬住下唇,靠在池边不敢乱动,李祐温就蹲在他身后,侧头看着他。

不知是池水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阴云霁的脸越来越红,原本苍白的容颜艳若桃李,仿佛任君采撷。看得出来他也发现了这点,想要极力的隐藏身体诚实的反应,然而欲盖弥彰,神态却更加秾丽了。

看着别扭的小兽越来越有炸毛的趋势,李祐温决定停止旁观,收敛了标准的看官笑容,连忙环住他将他安抚下来。

阴云霁在池里,李祐温在池边,这个位置做任何事都很容易。他被迫仰过头枕在池壁上,承受她俯下来的深吻。仿佛所有浓烈的爱意都包含在其中,直到掏空了身体里的空气。

可是当李祐温放开他之后却没有做什么,安静的蹲在他身后环过他,将胳膊伸进水里,从水下扣住他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他胸前,没有抚摸乱动。

衣袖被池水打湿,同样贴合在她纤细的手臂上。静谧的氛围蔓延在池水的雾汽中,就像生命中无数平常的时刻。

阴云霁明白她在做什么,读懂了她不能说出口的意思。宦官沐浴时都要背着人,他从未和旁人一同洗澡。而她现在,是在和自己共浴。

如果赤身裸|体无法接受,那么就穿着衣服。如果隔着衣衫还是不可以,那就伸两只胳膊。她总是有办法,到达他封闭的领域,填满他孤寂的生命。

阴云霁反握住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心脏上,平稳的跳动隔着轻薄的丝绸撞击着掌心。他向左偏过头枕着她的胳膊,脸贴着她湿透的衣袖。

他怎么能不爱她,他的“陛下…”。

☆、第66章

从那天起,阴云霁一点点尝试着向李祐温袒露隐秘的心事。他曾经以为有些事情可以一直守住底线,光凭借着爱就可以相对此生。但是随着关系越来越亲密,他压抑许久的渴望渐渐开始冒头。他渴望向李祐温倾诉自己的伤痛,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他在黑暗中独行太久了,凭借着爱发出微弱的荧光,放在心里聊以□□。浴室的共浴给他带来了希望,他想,或许李祐温能够完全的接纳他。

阴云霁开始柔软下来,带着警惕的小心翼翼的柔软下来。最明显的事情就是他不再将衣服系得那么严,并且将半束半散的头发用李祐温送他的雕花玉簪全部束了起来。

只要他在李祐温面前低下头,就会露出雪白的一段后颈,凝脂细腻如同水上风荷。一时晃过,一时又遮掩,无端拨撩人心弦。

他暗戳戳的想试探,又不敢彻底袒露,害怕李祐温会惊惧厌恶。他还兀自在心里忐忑,却猛然发现李祐温的态度开始莫测起来。

就在阴云霁越来越依赖她,甚至想要将决不能被人发现的阴私都交给她时,李祐温对他却冷淡了下来。

身为内侍,察言观色揣摩上意是最基本的能力,阴云霁能在腌臜深宫生活十余年,此中本领自比旁人还要胜一筹。可是现在他却痛恨自己的敏锐。

李祐温日常活动虽还是同往常一样,可是对阴云霁却不复亲密。偶尔抱着他,虚无的眼神不知飘到哪里,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敷衍。

阴云霁漆黑的凤眸死死的盯着她已经半个时辰了,可是李祐温捧了一本书倚在锦榻上,一页页认真的翻过,如同入定一般,愣是半个眼风都没给过他。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不论他入宫前还是入宫后,或是逼宫时,李祐温不管心里是什么打算,却一直将他放在眼里。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阴云霁用目光描摹着那慵懒随意的身形轮廓,心里恨得要滴血。已经腻了吗?陛下。阴云霁紧咬银牙,将奏折霍然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走向她。

明明声响这么大,为什么还是不看我?阴云霁的薄唇抿得发白,一线中有猩红若隐若现。浓郁的阴戾在眼底翻腾,发出暗色的幽光。从前你不爱我就不爱我,我留住你就好。可是如今,我越陷越深,休想在我要把一切都给你的时候抛弃我。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阴云霁一步步走向锦榻,半分足音都没有,轻得自己的呼吸都显得沉重。否则,你会知道一个宦官究竟能有多下作,是你从未想象过的,从未踏足过的黑暗。

阴云霁站在她面前,轻轻将书从她的手中抽走,反扣在枕头边。李祐温状似不解的抬头,剔透的眸子闪着询问的微光。若不是无法言语,她一定会问出来—“为什么?”阴云霁淡淡的问道,俯身下来,乌黑狭长的凤眸直视着那双对谁都留情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李祐温眨眨眼,仿佛对不理解的问题失去了兴趣,转头看着被倒扣过去的书,试图再拿回来。

这种敷衍太明显了,其实李祐温心知肚明,因为这种敷衍也是她演出来的,而且必须要拙劣得让人发现。任是谁,被喜欢的人捧到心尖上,尝遍了日思夜想的甜蜜后,又陡然发现自己被扫出心房弃如敝履,都会疑惑惶恐,想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李祐温要的就是阴云霁过来来质问她。

因为他若想听到答案,就必须给她哑药的解药。

而李祐温一旦能够开口说话,她在心里冷笑一下,言语是利器是蜜糖,如何利用它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早已炉火纯青。

阴云霁的忍耐力绝佳,一次或许还不够,李祐温暗想,要反反复复的把他捧起摔下,摔下再捧起,他心里的疑问就会越来越重,重到心思向来深沉的他也承受不了,就会让自己亲口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