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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共我饮长风(25)

作者: 藤藤小猫 阅读记录

“那为何本皇子看不出丝毫成效?”

“实在是令弟太过狡猾了,我进他退,我疲他扰,真真是令人头大如斗,故而微臣才会断言,我与他,八字不合。”

“那寻卿要放弃了吗?”

“当然不,但需要换种方法。”姚凌云挑了挑眉,话毕,转身外走。

“愿闻其详。”

随着姚凌云向外跨步,燕辰亦抬步随后相送。

房门打开,寒意与屋内的暖意骤然相触,瞬间鼓起宽大袖袍,先于燕辰几步姚凌云顿步回首,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送了。

“无视他喽,在战略上重视他,但战术上,要彻彻底底地藐视他,不能让他再觉得自己处于优势地位,否则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话毕,姚凌云抬步走下台阶。

燕辰立于阶上,含笑看着对方一步步慢慢走远。

姚凌云的身影消失后,燕辰也没有离开,就站在门边,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视线内,燕煦由远及近,缓缓走来来。

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无论入眼的是何种景色都是美丽的,就连经路人来来去去,被践踏的毫无美感的雪地也是如此。

经长街,入宫门。

燕煦步下轿子,拾阶而上,远远的便见有人立于门前相迎。

那道身影甫一映入眼底,便灼烧着燕煦的瞳孔,直直的闯入他的内心深处。

燕煦灿然一笑,加快脚步上前。

“大哥!”

“慢点,雪地路滑。”燕辰嘴上嘱咐,人亦上前几步,伸手相迎,随后引人入内,并帮他解了大麾交由一旁的下人,落座后当即有人奉上温茶。

燕煦笑道:“今日正好取了些新雪煮茶,你且试试,看味道如何?”

室内的环境不比外面,温暖的仿佛春日。

然进入里间后,燕煦原有的好心情,便如隔绝在屋外的雪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榻上所搁着的书册,被人用过但未及整理的糕点茶水无一不兆示着不久前,此处尚有他人拜访,再闻燕辰口中所言,那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除了姚凌云,又还有谁会有此雅兴,在东宫取新雪煮茶?

燕煦低着头,阴沉脸色转瞬即逝。敛下心神后,他抬手拿起茶杯,细细端详其上氤氲的袅袅青烟,轻抿一口,便放了下来,皱起眉眼,嫌弃道:“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就是泡茶之人的手艺实在是差了点。”

燕辰一怔,抬目看向燕煦。

燕煦眨了眨眼,一脸的纯然无辜。

燕煦本有意出言缓解燕煦与姚凌云二人间关系,可一看燕煦此等做派,便知对方不会与自己讨论这个话题,便是自己提及,他也会如以往数次一般,左右而言它。燕辰心下不由叹息,略一沉吟,无甚在意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手一放,淡淡地略开了这个话题。

“我从不在意这些,故而手下人的也没什么风雅意趣,你不爱这茶喝便差人重新换一壶吧。”

见对方放下茶杯,一抹明媚笑意自燕煦的面上滑过,说道:“像今日这么冷的天,喝茶也不顶用,不如我们喝点酒吧大哥。”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雪,令燕辰不由得想到少时的情形,低沉的音色中微不可察的带了丝暖意,道:“好。”

话毕扬手示意一旁候着的宫人上酒。

燕煦三下五除二的将桌上的茶杯茶具都推到一块,一举一动,稚意十足。

撤杯送酒的宫人来往步伐悄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茶水已兑换成酒。

等候期间,燕煦托着腮帮,开口抱怨着:“每次都是我进宫,大哥你都不出宫找我聚聚,你这个东宫太大了,有点冷清,我不喜欢。”

“已非少时,行止自应规矩,沉稳为重,岂能随意出宫。”燕辰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偶尔事务多了,也未觉冷清。只怕是四弟闲散惯了,才会觉得无趣。”

“诶,大哥你可不准又借机教训我。”

此时燕煦撑着下巴,微微偏着脑袋,姿态很闲适,很懒散,特别像只矜贵的猫咪,燕辰本也没打算借机说教,见人如此模样,更是讲不出一句重话。

“你啊,最是顽皮。”

燕辰勾起的眉梢里所带着的纵容的意味,就像一把小钩子,一下一下的勾着燕煦的小心房,燕煦不愿被燕辰看出端倪,便别开了头,起身于屋内走动。

细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这个大殿燕煦来过无数次,故而无甚新奇,走了一会儿,待心境平复,燕煦又踱了回来,坐好,说道:“我就是觉得很无趣嘛!大哥你们各个忙,尤其是近几日特别的忙,请二哥过府一叙老被拒绝,昨夜我特地去拜访了舅舅,也扑了个空。”

“二弟一向稳重,又岂会跟你一起胡闹。”燕辰淡然道,沉默半晌又接着说道,“左相昨日夜宿百花楼,你上他的府邸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燕煦闻言,抬头,眨眼,而后惊愕显于面上。

“我都不知道舅舅的行踪,大哥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看着人表情惊愕,燕辰语调平平地解释道:“左相夜宿百花楼,身份也未做遮掩,朝堂大半官员都知道了,今日早朝赵大人和左相又因此时争论了一番,你今日沐休自是不知。”

近乎试探般的问题甫一出口,燕煦便有些后悔,燕辰丝毫未变的神色与回答既令他安心又令他烦闷。

燕煦敛目,提杯握酒,轻飘飘地抱怨道:“舅舅也真是的,赵大人也是,每日早朝多珍贵的时间居然用来争论这个。”

燕辰皱眉,目光深沉了几分,语气低沉的训诫道:“此事虽非大事,但关乎朝廷声面,并非爱好风雅行事风流不好,但左相既为百官表率,就该自觉一些。”

燕煦见状,立马讨好道:“那大哥打算怎么惩罚舅舅?”

燕辰:“已交右相处置。”

燕煦轻笑出声:“那估计是有他受的了。”

燕辰:“阿煦,慎言。”

燕煦吐了吐舌头,如小时候般挪过去,蹭到燕辰面前:“大哥,你看外面天色已晚,室外冬雪未停,今夜我住下可好?”

燕辰透过半开的窗缝看了眼外头纷纷扰扰的乱雪,点了点头:“此时回去的确太晚,正好前阵子你养病的偏殿寝具未撤,日日洒扫,也算方便。”

“诶,没撤?”失望之意尽显于面上,燕煦拽拉下脸,“本还想今夜能同辰哥哥秉烛夜谈。”

燕辰的目光凝在燕煦失望情绪溢于言表的脸上,户外风声飒飒,室内烛光摇曳,沉吟后道:“若四弟有精神,为兄自然奉陪,以酒相佐闲谈一二也可,我们兄弟二人的确久未畅谈了。”

燕煦坐回原位,手,稳稳提起酒壶,酒水悉数落入杯中,将其中一只递过后,举杯示意:“敬大哥一杯。”

燕辰举杯,两只被应声相撞。

二人一杯接一杯的喝,偶尔出言说上几句,间或相视而笑,时间在交谈中慢慢流失,最后归于默然。

燕煦看着燕辰隐在昏沉烛光里的侧脸突然想起很多往事,那些世事不谙的日子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现在只能用回忆来缅怀。

燕煦突然有点累,一种类似于美人迟暮的感慨油然而生,明明他还很年轻,但这世间的沧海桑田,他仿佛都已一一尝过了一般。

缓缓搁下手中的杯盏,燕煦顺势靠在了桌面上。

醉了?

燕辰起身扶住燕煦因为有些醉意而伏桌睡去的肩,无奈地叹了一声,轻声唤人送上披风,为燕煦系好,弯腰穿过膝弯将人抱起,向他下榻的屋子走去。

踏出大殿,寒风袭来,燕煦不由往燕辰怀里缩了一缩。燕煦看似睡得正酣,内心却无比清醒,他留恋这个温度。

他这个年纪,他这样的出生,本该是个一生都不知愁为何物的人,却没想到如今竟沦落至此,他的面目还很年轻,可心间的蹙痕都仿佛已经形成了一条看不见的深深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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